詩|丈雪通醉求道記(註釋版)


■丈雪通醉*求道記 年少起,我便四處求法 可我的內心,仍“似銀山鐵壁”* 唯不辭艱苦地跋涉,方能 讓我的良知,稍安片刻 每天,我以涼水灌頂,以澆滅 洶湧不息的慾念與疑惑 27歲那一年,我如願參訪到 破山老和尚。師示~ “漲壞了我, 餓壞了你”*。我原本也沒打算 不懂裝懂,再請示,師不耐煩了 “老僧不參禪,只愛伸腳眠”* 於是,我難免又被他一頓棒打 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如實 說明~ 父母未生我時,本來面目 (前輩不是說過“本來無一物”麽?) 當我再一次被破師打成面目全非 辨不清左右,芒鞋反穿,我忽然 就醒悟了,成為破山第一法嗣 “雙腳行來古路平,通身棒眼 血淋淋。而今始識牛和馬,鼻孔 分明搭上唇。”* 期間我出蜀又返蜀 躲避嗜殺王張獻忠,於萬峰山活埋庵 唯有老母親的消息,才會牽動我 僅存的凡心,直到我成為臨濟宗 第32代傳人。戰亂頻生時,我內心 更接近詩人,而非出家人~ “滿肚愁腸 如石轉,一條窮命似絲懸……”* 南明永歷三年,當我再度踏入禹門 幾近萬念俱灰。避雨於大戶人家 屋簷下,一碗自門縫遞出來的素面 一張似曾相識的臉。我的目光 並不停頓於那碗熱氣上,而是停留在 那一隻素手。我這三十多年的道行 未必廢於此夕。當我在洛安江畔 沐顏濯足,倒映水面的,是她的面容 那一刻,我才真正認清自己,得道 未必要昇天。我更願意化作~ 那 屋簷下,飄落的細雨;我更願化為 她窗望時,每一處春色秋光。沙灘村 禹門寺弘法十三年*,我沒有再見過她 她卻無所不在。直到戰亂平息 我告別遵義,往川西,重修昭覺寺* 86歲臨終,我才又一次,回想起她 那一隻素手,驗證出,那就是我 初來此世時,母親伸過來的那隻手 是我多病時,禹門寺內,暖陽撫面 它同我輾轉流離時,每一座廟宇 所拜謁的,每一尊佛手~ 合而為一 ↑2024年8月4-5日 遵義歸來後 二稿
註* 丈雪為其字,法名通醉,號禹門。原籍四川內江,父姓李,母姓姚。生於明萬曆三十八年(1610),寂於清康熙三十四年(1695)。明清之際贵州臨濟禪宗大師。著有《青松詩集》、《裏中行》、《雜著文》、《丈雪語錄》l2卷、《錦江禪燈》20卷等。 * 垂示云:未透得已前,一似銀山鐵壁。幾乎透得了,自己原来是鐵壁銀山。(見於《碧岩录》第57则) * “漲壞了我,餓壞了你”、“老僧不參禪,只愛伸腳眠” (見於《丈雪語錄·行實》) * “雙腳行來古路平,通身棒眼血淋淋。而今始識牛和馬,鼻孔分明搭上唇”(此偈見於《黔南會燈錄·丈雪傳》) * 丈雪《避兵有感》:烽火驚人地屢遷,數峰猿鳥冷相煎。溪邊紅浪多應血,天末烏雲半是煙。滿肚愁腸如石轉,一條窮命似絲懸。雖無十住安身術,倖有芒鞋腳底穿。(見於《播雅》卷24) * 丈雪在《開堂記略》云:“越己丑冬,再尋溪口,易‘龍興’為‘禹門’,兵□野戍,賸境堪誇,樹為學業禪堂”(道光《遵義府志》卷8)。他在遵義沙灘村禹門寺廣建禪居及藏經閣,開期傳戒,廣度僧尼,各方缁素,雲從景集,“禪和諸子,日至十百”,一時“飛樓湧殿,踵事加闢,遂為壇場勝境”(同上),蔚為西南名刹。 *《遵義府志》同卷又載有梁應奇撰《禹門寺記》:稽樂裏有寺名沙灘者,绀殿軒昂,堂奧鴻敞,石磴層嶙,林木蓊蔚。溯所創者,肇自策眉。始惜沙滩梵刹,“滩”則不能遽济,“沙”又恆河難更。恭請丈雪人天師範為叢林住持,於是易為禹門禪院。遏人心之江河,浚群胸之閉郁,使洞見本来面目,豁然通,憬然悟,有如禹之隨山決排,機忘物我,真利濟之人乎! * “康熙4年乙巳,丈雪通醉中興昭覺。平素行業動靜體裁出詞,吐氣迅捷鋒芒,言於眾宰官,皆懷企慕,乃力修昭覺。”(見於《破山禪師年譜》) * 康熙34年,丈雪作《真歸告》,圓寂於四川逸老関,靈骨塔於成都昭覺寺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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