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些小小小小的故事
最近其实有很多事情发生,但是有时候情绪盛得太满反而写不出来了,所以今天干脆想到哪就写到哪吧
1⃣️
上个月月底出了趟国,好些年前许下的想在夏天在海边看烟花的愿望在计划和意料之外实现了。
去之前我刚好在去的飞机上看完了星野道夫的《旅行之木》,之后刚好赶上圣彼得堡的海军节,在涅瓦河的游船上看满天的烟花时我忍不住在想,当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的时候,地球的另一侧有人在沉睡、有人在工作,在阿拉斯加的海湾里有鲸鱼浮出水面、有熊在捕食大马哈鱼、而大马哈鱼为了生存则在奋力地洄游。
怎么说呢,旅行对我来说最大的意义从来不在于学习历史,而在于让我意识到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广阔,它的广阔远远超出我的阅读、我的想象和我的日常生活。
每当这种时刻来临的时候,我会为之感叹的同时也感到欣慰——想到这个世界如此丰富多彩和波澜壮阔,那些自以为曾紧紧困住自己的事情突然就变得特别渺小了。
2⃣️
最近在我外甥女小美的城市。虽然她一直叫我小姨,但是我们只差了三岁。比起小姨和外甥女,我们更像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我们都是从小不在父母身边长大的小孩。我小的时候我爸妈忙着四处逃亡躲计划生育好生一个儿子,所以我被丢给了我的姨妈妈姨爸爸。她小的时候她爸妈忙着到处赚钱,所以她被丢给了她外婆外公。我的姨妈妈姨爸爸和她的外婆外公是同一对夫妇,是用爱养育了我们这两个小动物的两个很善良的人
前天晚上十二点多到机场,她白天上班、晚上开着车去接我,回来以后和我吃了东西又去洗漱,然后她困得不行,睡前跟我说的最后一句是:
“啊太困了,我明天跟你聊天哦。”
她和她妹妹一起租了个房,最近她妈妈(我表姐)也在她那里住,她跟我说:
“小姨你要吃什么跟我妈说哦,我妈都会做。”
我随口说小龙虾可以吗,她说没问题
然后这几天每天早上她都在问出门买菜回来的妈妈:
“小龙虾呢?小姨想吃小龙虾的。”然后得知她妈妈又去了某个菜市场:
“唉不行,跟你说了要去那个大一点的超市的。”
后来我都觉得不用了,跟她说没事的,改天点外卖就好了,还方便
今天早上和她一起出门,我去书店她去上班,大热天的热得要命,她还在跟我念叨:
“等下我下班了带你去吃小龙虾再回去。”
“不叫她们一起吗?”
“不了,我妈不让我在外面吃的,不叫了。”
3⃣️
我跟她很像的一点是我们情感上最亲近的人都不是血缘关系最紧密的人,我和我爸妈处不来,她和她爸妈也处不来
昨天下午在家,她妈妈(我表姐)跟我聊天,说到她们母女俩聊天。我表姐之前在国外工作过几年,赚的都是辛苦钱,她有天跟小美说起她在国外工作的不易,小美火气腾得就上来了忿忿地说:
“在国外有几个容易的?我小姨就容易吗???有些人都以为在国外工作很容易呢!我小姨在国外不知道多辛苦,那些人还这个找她要钱,那个找她要钱!”
这件事哪怕被转述我也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怒气,现在想起来也还是觉得好哭又好笑的
4⃣️
我记得以前很小的时候,我和小美都很喜欢在我(姨)妈妈家过寒暑假,有时候一个人先过去了,另一个人会立马被接过去。有一年暑假我先过去了,我姨爸爸还没来得及去接她
有天早上我们看到她瘦瘦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前的小山包拐弯处,上小学的她用塑料袋装着她的换洗衣服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来到了她的外婆家
以前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但是后来过去好多年我还是记得那个画面。现在我们都是大人了,都成为了被社会毒打过的打工人,也都习惯了自己去处理生活里大大小小的事情
她今天跟我说,她妈最近都在她隔壁房间住,总跟她说少吹空调、空调吹多了对身体不好
她有天晚上咳嗽,感觉有点冷准备去拉被子,结果碰到了一只手,吓得她大叫。后来才知道是她妈妈刚好起来听到她咳嗽,过来给她盖被子
我在想,如果是我的话,对于这种意料之外的关心,我也会吓得大叫的
5⃣️
今天早上我在沙发上坐着,她吃完早餐后对着桌上一板封装了的胶囊药丸开始哀嚎:
“这个药吃不了了,被她们搞得都是里面雾气,吃不了了!你看!”说着把胶囊拿给了我
我看了下的确是有雾气,但是用手指一抹就没了,笑着跟她说:
“没有啊,雾气在外面啊,一抹就没了,封装里面的药是好的,没有问题。”
她拿过去看了下,感叹下可以吃就开心地走开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让我想到那个在夏天独自走了好几个小时山路去外婆家的小女孩
所以她是什么时候变成大人的呢
还是说她和我一样,只是套了个大人的壳子去和这个世界搏斗,里面还是一个小孩呢
我不知道,但是这都不重要了
我们在彼此的脸上能看到自己的过去和现在,我们在彼此面前都可以是大人也是小孩
6⃣️
虽然当大人很辛苦,但是我发自内心地觉得长大了特别好。小时候觉得不被自己亲生父母爱是天都要塌了的事情,不管做什么都卯着一股劲和憋着一口气,想证明自己很好,想证明自己值得被爱
但是长大了就不会了,长大了觉得血缘关系只能说明血缘关系,长大了觉得世界很大、爱自己的人也很多。在和世界交手的过程里、在和别人的人生的道路的重叠里,慢慢找到了自己觉得更舒服的位置和过下去的方式,亲生父母的爱这时就不那么重要了
然而讽刺的是,不那么需要的人这时候开始给出一些“爱”了,偶尔我会被这种爱感动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苛刻了,然后对方又会做出一些刷新下限的事,让我意识到所有的“好”背后还是带着很多的附加条件,最后我会一次比一次坚定地决心远离ta们
去年在伦敦面基了两个朋友,虽然是第一次见,她们说我温和的外表和声音和我的内心是不相符的,我的身上有着一股狠劲儿
我那时扑哧笑了,现在想起了也还是觉得想笑——虽然不常被那么形容,但是我觉得她们的直觉是对的
P.S. 我问我外甥女可不可以在我的社交平台写她的故事,她说没问题,然后她给自己取的化名叫“小美”……
P.P.S. 今天摊开了很多以前生命中的褶皱,露出了一些真实但是不太好看的疤痕,啊但是请不要同情我,没有那么苦的,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祝福,我都收到啦。我也真诚地祝福大家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