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陵之战——赵、魏争霸成就的传奇战场(一)
王·侯
自三家分晋以来,战国七雄的雏形已隐隐现于时代之中,除齐国仍是姜姓政权掌权外,其余六国的政局已然稳定,只待后世发展。而此时,春秋时代曾煊赫一时的中原诸侯国依然存续,鲁、宋、卫、郑虽然势力及大地衰弱,但仍有一定的势力和话语权。列国之间互有战争摩擦,攻城略地时有发生,但都局限于小规模以内,没有爆发大规模战争。
公元前386年,齐国的田氏正式取代姜姓旧公族,“田和立为齐侯,列于周室,纪元年。”(《史记·田仲敬完世家》),齐国正式迈入战国时代,而就在同一年,赵国因宫廷政变而导致迁都邯郸,也同样开启了属于自己的战国时代。从此,邯郸这座城市与赵国历史紧密捆绑,浸满了赵人的血泪悲欢,也见证了时代的残酷与血腥。次年(前385年),秦国政变,新君秦献公继位。他不满于秦国始终位居列国末端,立志使秦国走上国富民强之路,开启一系列改革,也为秦孝公的变法打好了基础。
此后数年,列国间仍旧以局部战争为主,除魏、齐、卫、赵、楚之间持续四年的混站外未有大方面的变革。公元前375年,“韩哀侯灭郑,并其国”(《史记·郑世家》),并迁都新郑。次年(前374年),赵敬侯去世,子赵成侯继位,本篇所要涉及的一系列重要人物中的第一位正式登上历史舞台。公元前370年,魏惠王与楚宣王同时登场,此时的列国间仍旧维持着表面平稳而小规模战争不断的国际局势,三位新君都还不能预测未来将有一场恶仗将他们卷入其内,从而改变国运。
公元前363年,韩懿侯去世,子昭侯继位,参与本篇叙事的另一位重要人物登场。公元前361年,秦孝公继位,这一年,卫人公孙鞅入秦谋求个人事业的发展。他原本效力魏国,却未受魏惠王重用,从而入秦。在魏国,他研习了李悝的变法,想要借助秦国的壮大而实现自身的政治抱负。秦孝公继承了父亲的遗志,也正期待秦国在自己手上开拓出辉煌的未来,君臣二人走到了一起,开启了秦国的变法时代。
公元前356年,齐国的田桓公去世,子齐威王继位,大国博弈的领军人物终于齐聚历史舞台。随着列国军力和国力的增强,国际利益必然会被重新划分,其最直接有力的手段就是战争。自春秋以来不断持续的大小战役将进入一个由激烈而惨烈的时代,而在一场又一场战役中我们不仅仅看到血腥与屠杀,还有人性、智慧、思想与变革,时代的大裂变到来了。
王·侯
我们还是先从魏国讲起。
三家分晋之后,魏国在三晋中独占鳌头,这得益于魏文侯突出的个人资质和任人唯贤的眼光,形成了“贤人是礼,国人称仁,上下和合”的清明强干的政治氛围①,也为后世子孙的争霸打好了坚实的基础。魏文侯去世后,子魏武侯继位,他早年曾在中山独立驻守过三年,也练就了一番成就伟业的志向。公元前391年,他曾会同赵与韩联合伐楚,并成功从楚国手中夺得大梁和榆关两块中原门户之地,这是后代迁都的大前提,为魏国打开了新局面。此后数年又与秦有过几次攻伐战,但都不太顺利,被秦攻城略地。与其父相比,魏武侯要逊色一些,他有两件事做得有欠考虑并因此为魏国留下了隐患。其一,他没有平衡和控制好臣下之间的倾轧斗争,导致忠心于魏国的大将吴起含泪投楚,造成了巨大的人才流失,被后人诟病。《吕氏春秋·观表》甚至将吴起去魏视为“魏日以削,秦日益大”的重要原因。其二,他同样没有平衡和控制好子嗣之间的权力斗争,在身后造成魏国公室内乱,而这内乱则牵引出一系列影响魏国国运的桩桩件件。我们的主角魏惠王在此时登场了。然而,时间行至此刻,魏国已然不是当年魏文侯时代的三晋之领袖,魏惠王此刻要面对一个正在威胁他生存的强大对手,这便是赵成侯。日后,两人之间的恩怨纠葛将激化为一场战役,而其源头还要从魏惠王继位说起。
魏惠王虽然继承了君位,但显然他不是或不仅仅是父亲唯一的心头好。魏武侯还有一子公子缓,《史记·魏世家》中称公中缓。魏武侯一死,兄弟二人“争为太子”,发生武装斗争。公室内斗向来是引发国家分裂、削弱国力的重要诱因,魏国的形势异常危急。三晋能够从晋国众多氏族势力中胜出,历来靠的是残酷的厮杀和掠夺。智氏被灭亡后三晋间没有再出现两家分一家的大事,不是他们不想,只是实力并不允许,使三国相互制衡而保全。此时的魏国内乱恰恰让赵与韩看到了契机,于是赵成侯与韩懿侯立即联合起来,“合军并兵以伐魏”。这次出兵起初是顺利的,双方“战于浊泽,魏氏大败”,魏惠王被围,生死一线。可就在此时,赵与韩之间发生了严重的战略分歧,赵成侯的打算是:“除魏君,立公中缓,割地而退,我且利。”意即杀魏惠王而立公中缓为傀儡政权,同时抢占魏国土地,这符合赵国的利益。但韩懿侯却有异议:“杀魏君,人必曰暴;割地而退,人必曰贪。不如两分之。魏分为两,不强于宋、卫,则我终无魏之患矣。”韩觉得赵的做法太残忍,因而主张将魏国一分为二,立两个国君,如此魏国便被极大的削弱,韩与赵便没有被魏国侵略的隐患了。从两人的观念来看,赵成侯秉持的依然是当年三家分智的做法,只是相对弱化了些,仍保留魏国的存在。而韩懿侯则非常在意国际影响,很显然是以大国自居,不再看好旧时代里残酷的氏族仇杀。但同时亦可看出两国的政治心态,韩懿侯的“仁慈”未必出于道德的规范,而是国力不够强悍的体现,所以他主张削弱和见好就收,这也是韩国自古以来的性格作风。而赵国自春秋以来一直是以硬核形象示人,从早期的领主到如今的赵成侯,乃至后世的国君都不乏野心家,故赵国对此次战役的政治诉求是强势的,这从“我且利”三个字就可以看出,他非常高调地宣示了自身的利益关注点。双方各有主张,“赵不听。韩不说”,此后,较为弱势的韩国深夜偷偷撤军,如此便给了九死一生的魏惠王以逆袭的机会。他顺利继位,而公中缓则逃去赵国邯郸,他的选择埋下了魏惠王对赵国个人仇恨的种子。
此时的赵成侯正是继位的第六年,满腹雄心壮志,一身傲骨英姿。对于发生在魏国的公室内乱,他一点也不陌生,六年前继位伊始,自己也经历过一遭。而有趣的是,其父赵敬侯继位时也经历了相似的遭遇,不过就没有儿子这般幸运,那时他刚刚迁都邯郸,“公子朔为乱,不胜,奔魏,与魏袭邯郸”(《史记·魏世家》),同样的事情二十几年前就在赵国上演,只是甲乙双方产生了互换。那年魏国未能于邯郸得手,“败而去”,恰如今日赵国也没有讨到实际的便宜,魏国没有因内斗而被瓜分或削弱,却结下了比上一辈更深的仇恨。赵、魏两国因在三晋中实力较强,战争与摩擦就不可避免,赵敬侯在世时就与魏国打过一场恶仗,导致双方损伤很大②。到了赵成侯在位时,他不愿停下攻伐的脚步,“三年(前372年)……伐卫取乡邑七十三”(《史记·赵世家》),同年又与魏于蔺争斗而败,“四年(前371年)与秦战高安”,这一次取得了胜利,“五年(前370年)伐齐于鄄”,“取甄”(《史记·田世家》)。赵成侯是个不甘于安分守成的国君,但连年的战争又并未打开新的局面,而就在这一年,魏武侯卒,魏国公室的内斗原本是一个良机,只可惜他亦未能把握。
弱魏虽未能实现,赵成侯亦没有停下脚步,“七年(前368年)……与韩攻周”并于次年趁周室的权力内斗而成功实现了在魏国未能实现的分化,原本已如累卵的周室再次一分为二,重新有了东西周之分。未知是否借鉴魏国的教训,此次赵成侯极大可能参考了韩懿侯的建议。而与此同时,开局不利的魏惠王也正遭遇困境。继位第二年(前368年)被齐国攻取了观地③,第四年(前364年)与西边刚刚崛起的秦于石门展开恶战,石门之战让秦军宛如恶虎出山,“斩首六万,天子贺以黼黻”(《秦本纪》),从而一战成名。此次战役给了魏国不小的打击,而还未等他喘过气来,秦又于次年“攻魏少梁”(《史记·赵世家》),并“虏其将公孙痤”(《史记·秦本纪》)。面对连年颓丧的局面,年轻的魏惠王是否有力挽狂澜之能力?从史料来看,未见其有扭转乾坤的大举措,非但如此,他因轻慢而未听忠臣之言,导致卫鞅出奔秦国,魏国因此再次发生重大人才流失。如果说魏武侯失去吴起是自断双臂,那么魏惠王错过卫鞅则不亚于以食喂虎,在给自己和中原豢养一头巨兽。但此刻的魏惠王想不到那么多,他的双眼还紧盯着赵国,尽管在石门与少梁两场战役中赵国均有帮助过魏国,但魏惠王显然并不领情,于八年(前362年)“伐邯郸,取列人。伐邯郸取肥”(《水经·浊漳水注》引《纪年》)。次年,出于多种政治形势的考量,魏惠王迁都大梁④,从此亦称梁惠王。
依当前形势来看,赵国虽与魏国有恩怨,但秦国在战争上给魏国造成的损失则是不可忽视的,何况秦国在秦献公的带领下一路高歌猛进,魏不应轻敌。然而从接下来的历史走向看,魏显然没有采取足够的应对措施,既没有在招揽人才上下功夫,除了迁都大梁,亦未见更多防秦之策⑤。此时魏惠王的注意力仍旧集中于赵国,赵成侯不但是曾让他几近丧命的仇人,更是阻碍他壮大魏国的强劲对手。魏惠王急于要做的是削弱赵国。
那么,这是否完全是魏惠王的个人短视?从历史发展来看,忽视秦国而盯准赵国的确是战略误判,但从当时的国际形势来看则有失公允。秦国虽然已初现虎狼之姿,资历却还浅,卫鞅在秦国的变法还需要时间来积淀。魏国长期占据河西地区,自认为对秦国具有相当的威慑力和阻抗力。但赵国则不同,除却自古以来与魏势均力敌之外,此时的列国之中,赵国也是佼佼者。晋、楚争霸早已是过去式,晋国已无,楚国地理较远,相对国力也不及春秋时期,尚不能对中原造成威胁。齐国刚被田氏取代不久,还没有强势的国君出现。公元前356年,趁齐国丧乱,赵成侯会同韩、魏攻伐齐国,齐国尚无力招架。韩国历来短视且求苟安,秦国此时也忌惮赵国,燕国地处边陲正在过安稳日子,其他小国则更不值一提。《战国策》中有一段描述十分精准:
昔者,赵氏亦尝强矣 。曰赵强何若?举左案齐,举右案魏,厌案万乘之国二 ,由千乘之宋也 。筑刚平,卫无东野,刍牧薪采莫敢窥东门。当是时,卫危于累卵,天下之士相从谋曰:“吾将还其委质,而朝于邯郸之君乎?”
《战国策·秦四·或为六国说秦王》
这是战国末年一位未具名的谋士对秦昭王说的话,回忆了战国初年赵国的实力。魏与齐都在赵的阴影之下,更别题已经衰落的小国宋与卫了。特别是卫国,自赵成侯继位便遭受打击,有灭国之恐惧。原本,赵国的风光是属于魏的,但局势的变换让一众小国打算弃魏投赵,这也就等同于在削弱魏国。眼看着祖上基业要毁于我辈,魏惠王在当下的政治形势中将第一敌人定为赵国也是合情合理的。于是,一场恶战已在酝酿之中,国恨私仇在此一役。
时间来到公元前354年,此时的列国君位亦有大的变化,韩国的韩昭侯于九年前继位,齐国新君齐威王已继位三年,楚宣王与魏惠王同年继位,已在位十六年。秦国的秦孝公继位八年,正轰轰烈烈地施行变法。魏惠王盘算了一下,谁会在他攻伐赵国之时抄后路夺利?最大可能就是楚国,即“夫魏之攻赵也,恐楚之攻其后”(《战国策》)。《庄子·胠箧》中曾提到“鲁酒薄而邯郸围”一事,说小国君主去朝见楚宣王,鲁恭公迟到,所献之酒也不够醇厚,引起了楚宣王的不满。鲁恭公也不示弱,表示自己是天子宗亲,已经很给面子了,楚国不要不识抬举。楚宣王于是联合齐国发兵攻打鲁国。《经典释文》说“梁惠王常欲击赵而畏楚救,以鲁为事,故梁得围邯郸”,似乎这起事件是魏国的一个计谋,用以转移楚国的视线和兵力。不过,“鲁酒薄而邯郸围”的故事版本不一,也未有确切史料作为佐证,但其中所反映出的魏国心态是符合史实的。
尽管在这一年魏国与秦再次发生战争且被秦“斩首七千,取少梁”(《史记·六国表》),魏惠王还是声势浩大地发起了对赵国的进攻。大国之间发生战争,小国必然不能独善其身,韩国立即选择站队魏国,宋国原本正与赵国联合企图灭卫,此时却遭遇魏国向其征兵,意即要求联合伐赵。宋国间于魏、赵,不敢得罪大国,于是想了一个自保的办法,私下派使臣赴赵,阐明自身的困境,并提出一个请求:“臣请受边城,徐其攻而留其日,以待下吏之有城而已。”意即假装攻伐占领赵国边境的一个小城,给魏国做做样子,但也不会深入赵国。这个请求得到了赵国的同意,“宋人因遂举兵入赵境,而围一城焉”。宋国的办法得到了赵、魏两国的一致认可,“梁王甚说,曰:‘宋人助我攻矣。’赵王亦说曰:‘宋人止于此矣。’”(《战国策·宋卫·梁王伐邯郸》)而宋国白白得了一座城,不但保全自身且有额外的收获。
那么,赵国的举动则颇可玩味。赵国在赵成侯继位以来一直表现强势,但从现有史料来看,在魏惠王来伐一事上则十分被动。即便同年魏被秦攻伐损伤,但魏的伐赵依然可以说十分成功。一举兵临邯郸城下,将这座城市团团包围。虽然《战国策》中说“于是天下有称伐邯郸者,莫(暮)令朝行 。魏伐邯郸……天下皆从”,但查阅现有资料,齐、楚、秦、燕均未参与联合发兵,韩虽投靠魏也未有出兵记录,唯一被记上一笔的宋已选择苟安,所以说魏算是单打独斗,那么一对一的战场上缘何赵国不敌则未见明确记载。只是,赵国的宿命似乎总是与围困捆绑,一百年前晋阳之围的噩梦也许才刚刚散去,邯郸城已被梦魇笼罩。自战国以来,这是赵国面临的第一次围困危机,而吊诡的是,一百年后又是这座城市在围困中敲响了赵国灭亡的悠悠丧钟。
困境中的赵国急需外援,韩国已倒向魏国,能施以援手的只有齐与楚,赵国立即向两国发出求救信。楚国这边耍了个心眼,假意应允,却并未实际救援,只等坐收渔翁之利。而赵国不知有诈,以为楚国必然出兵,不料中计,局势更加危急。赵国的希望只得寄托于齐国身上。
齐国新君齐威王是在动荡中继位的。两年前还未给父亲办完丧事,三晋大军便来趁火打劫,攻至灵丘。对于三晋,齐威王显然也有自己的偏好,同年,齐威王“与赵会平陆”(《六国表》),很可能是洽谈和平共处一事,可以推测,倘若会赵是为了分化敌人的整体势力,那么齐更倾向于拉拢赵而非魏。究其原因,从大的格局上看,赵在迅速崛起,齐想借赵而弱魏。从小的层面看,齐威王个人并不看好魏惠王,有这样一则故事或可窥测一二。
与魏王会田于郊。魏王问曰:“王亦有宝乎?”威王曰:“无有。”梁王曰:“若寡人国小也,尚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奈何以万乘之国而无宝乎?”威王曰:“寡人之所以为宝与王异。吾臣有檀子者,使守南城,则楚人不敢为寇东取,泗上十二诸侯皆来朝。吾臣有朌子者,使守高唐,则赵人不敢东渔于河。吾吏有黔夫者,使守徐州,则燕人祭北门,赵人祭西门,徙而从者七千余家。吾臣有种首者,使备盗贼,则道不拾遗。将以照千里,岂特十二乘哉!”梁惠王惭,不怿而去。
《史记·田仲敬完世家》
《史记》记载此事发生于齐威王二十四年,而杨宽在《战国史料编年辑证》中将其放在二年,即公元前355年。先不看具体发生时间,单看两人之间对话中所体现的双方博弈姿态,魏惠王傲慢,自视甚高,率先挑衅齐国,见齐威王故意不接招,又抛出魏国“有径寸之珠照车前后各十二乘者十枚”这样的话企图讽刺齐国。而齐威王并未畏缩,他高调列举了治下能臣,点评了每人守卫国家的功绩,正因为有了这些人的存在,齐国已经达到了“道不拾遗”的境界,如此,魏国那“照车前后各十二乘”的“径寸之珠”又算得了什么?明珠只妆点了国君的门面,而守城大将则包围了民众的安危,格局大到没法接。魏惠王听罢自然恼羞不悦,拂袖而去。故事本身体现了语言艺术的张力,但也揭示了问题点:其一,魏惠王个人资质有欠缺,比其父魏武侯还要差一点;其二,魏国此时暴露出一个弱点,缺乏有远谋的能臣。当年为魏国立下变法之功的李悝早已离世,而曾举荐卫鞅的公叔痤也已病故多年,可以延续李悝变法的卫鞅则此刻在秦国发光发热,名相惠施此时年轻尚未用事。魏国朝堂的空虚在后面即将到来的那场大战中又将有更具体的体现。其三,而与其相比,齐国的朝堂则人才济济,他一口气就举了檀子、朌子、黔夫、种首四人,各司其职,尽职尽责。其实,齐威王治下又岂止此四人,由邯郸之围而引发的桂陵之战的整整四年中,我们看到的是一整个绚丽的齐国君臣之世。
不过,《史记·滑稽列传》中记载一则故事,未知是否为魏惠王如此轻慢齐威王的一个原因:
齐威王之时喜隐,好为淫乐长夜之饮,沈湎不治,委政卿大夫,百官荒乱,诸侯并侵,国且危亡,在于旦暮。左右莫敢谏,淳于髡说之以隐曰:“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飞又不鸣,王知此鸟何也?”王曰:“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于是乃朝诸县令长七十二人,赏一人,诛一人,奋兵而出,诸侯振惊,皆还齐侵地,威行三十六年。
之所以说未知,是因为尽管此则故事记录在《史记》中,但难免有叙事夸张之嫌,特别是一鸣惊人的典故,《韩非子》与《吕氏春秋》皆记载为楚庄王事迹,两书早于《史记》,司马迁缘何将故事记为齐威王与淳于髡则不知其所本。加之《史记》中对齐威王的年世整理存在错乱,则此事若发生在齐威王二年则显得有些无中生有,与其时的国际形势亦不符。不过,史实即便没有这么夸张,齐威王倒的确做到了一鸣惊人,这个机会恰正是魏惠王间接提供给他的,而直接的提供人则是赵成侯。齐威王三年,魏国兵临邯郸城下,赵国求救于楚国与齐国,楚国的表现令赵国伤痛不已,那么齐威王又会如何抉择呢?
❀注释 ❀
注 ① :见《史记·魏世家》
注 ② :[赵敬侯]六年借兵于楚伐魏,取棘蒲。(《赵世家》)
注 ③ :《史记·魏世家》载:“[魏惠王]三年齐败我观。”,杨宽考证当为二年,见《战国史料编年辑证》。
注 ④ :“《魏世家·集解》引《纪年》,《魏世家·索隐》引《纪年》亦“以为魏惠王九年”。《孟子·梁惠王上·正义》引《纪年》同。《水经·渠水注》引作“六年四月甲寅徙邦于大梁”。《汉书·高帝纪·注》臣瓒引《纪年》作“六年自安邑迁于大梁””引自《战国史料编年辑》
注 ⑤ :关于魏国迁都大梁的原因历史上有争议,《史记·魏世家》认为“安邑近秦,于是徙治大梁”,朱右曾《竹书纪年存真》云:“惠王之徙都,非畏秦也,欲与韩、赵、齐、楚争强也。”详见《战国史料编年辑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