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何时再见,松弛又癫狂的巴黎奥运会
顶尖的人类
“铛铛铛铛铛……”四位leaders跑进最后一圈,铁人三项的Ω小钟被快速敲响,这是经过游泳和自行车之后的第三段赛程的最关键时刻,时间也过去了近两个小时,但这几位姑娘看起来跑得依然飞快,路边围观群众的情绪燃到沸点,呐喊已分辨不出语言,混成一片同频尖叫,我在手机屏幕前也跟着激动起来。很快,她们几个依次冲过了终点线,一个个都马上跪在、躺在、趴在了地上,哭着笑着大口喘着气,看着她们,我的眼泪不自觉流了出来。

这场女子铁人三项是巴黎奥运会最让我感动的比赛,漫长的路程,超大的运动量,耐力和毅力的极限挑战,佩服之余是羡慕。羡慕她们健美的身体,羡慕她们靠自己结结实实的努力达成目标,羡慕她们坚持过痛苦实现无可比拟的酣畅,羡慕她们和最优秀的同类一起并肩,跨过那条线,享受全世界的关注和喝彩。
后面又看了男子公路自行车,距离接近三百公里,持续六个多小时的骑行。整个下午,时不时打开手机看两眼,看他们骑过公路、桥梁、山地,一路换车好几辆,边骑边接过补给。有意思的是,快到终点他们都会回头看看后面还有没有人,然后松开双手滑行过去。我只得一遍遍默默感叹,太厉害了,太厉害了,极限在哪里,我们是同样的人类吗?
看完比赛,我平复不了激动的心情,被冷气包裹太久亟需一场大汗淋漓,傍晚我独自开到学校操场,开始一圈一圈地跑。正值夏伏节气,天虽渐黑,炎热依旧,好久不运动,坚持过了开始的疲累,步伐越来越轻,脸从滚烫变得潮湿,我逐渐感受到了身体和自然的交互,汗水终于有机会畅快倾泻。如果可以,我想一直跑到跑不动为止,但还是忘不了小心谨慎地循序渐进,来时就一直在跑的那个男生还没停下,我便离开了。没有意外,我也没能坚持再去跑步。
小众的比赛
这次奥运会主要看了一些新鲜的比赛类型,尤其喜欢滑板、小轮车还有霹雳舞,都在户外进行,运动员感觉很轻松,氛围也不紧张,很有度假感。我看的是街式滑板比赛,即模拟街道场景,在楼梯、扶手、路边、长椅和坡面上展示运动技巧,非常贴近生活。比赛规则是,运动员进行两轮线路和五轮大招,选1个线路最高分和2个大招最高分排定名次,所以偶尔摔几次也不要紧。来比赛的几乎都是十几岁的少女,我们的14岁的女孩超级稳,几乎不会被一个接一个的摔倒影响,虽然最终排名第四,但已经是我们在这个项目的最佳成绩。
日本的女孩都打扮一副新宿街头模样,宽松的黑色衬衫拽拽酷酷,滑得也非常好。最喜欢的是一个美国卷发女孩,不戴头盔和护具,随意挂一个头戴式耳机就出发,摔了就笑笑回来,最后一次滑行,她挥手示意观众为她鼓掌,但做技术动作时候还是摔倒了。她好像完全没有比赛的压力,那种放松快乐的状态和现场鼓噪摇滚的音乐太配了。真正的松弛感果然不是硬凹出来的样子,应该是不匮乏带来的自信和底气。
我自己也滑滑板,而且只会滑稳定性更好的长板,深刻知道那些动作有多难的。曾经在奥帆中心旁边,装模作样慢悠悠地滑来滑去,看那些真正的滑板爱好者在简单的障碍上一遍遍带着板啪啪啪上去下来,好艰难,也好努力。
和街式滑板类似的小轮车很有意思,自由式的空中翻腾动作特别帅,竞速比赛简直把小轮车骑出了摩托车感觉。
也是在户外比赛的霹雳舞,舞者一个个都超自信,虽然我看不明白跳了什么,互相斗舞甚至有点即兴rap battle那味儿,配着现场DJ不明所以的打碟,更像是在看一场奇趣的表演。女子比赛的年龄从十几岁到三十几岁,参赛名字也都是昵称,尤其喜欢我们刘清漪叫自己671,好可爱。
印象最深澳大利亚那个一身绿色的36岁女博士,总在场上像毛毛虫一样“阴暗爬行”,每次都是零分,但不妨碍她漂亮又有魅力。源源边看边跟我说,原来跳霹雳舞可以一直像少女,别跳你那女团bitch舞了,改霹雳舞吧。真是太看得起我,霹雳舞对上肢力量要求很高,咱们参赛的一个女孩可是练武术出身,也是我羡慕不来的女性力量。
还有攀岩比赛也是第一次看,这次奥运会的攀岩是由速度攀岩和两项全能组成,两项全能包括攀石和难度攀岩。速度攀岩的比赛线路是固定的,攀石和难度的线路是由定线员设计,每次都不一样,运动员要到比赛当天才能看到线路设计。
速度攀岩经常还没反应过来,运动员已经到达终点,整个过程看起来他们几乎没贴着璧,像是挥挥手动动脚,克服地心引力飞上去的,零点几秒的分差就是拍感应器手速的区别吧。
攀石那个墙体设计非常反人类,像房檐一样凸出的第二个得分点都很难上去,就算在冒险游戏里能飞檐走壁的主控,都是过不去的地形。大部分运动员试几次都失败了,但也有几乎登顶的选手,好不容易的成功,现场观众直接沸腾。这项运动得调动全身来攀爬,能清楚地看到运动员适中的体型和美丽的肌肉线条,也算紧张之余的赏心悦目了。
竞技比赛和真实险峻的自然环境是两回事,但一想到世界末日野外生存,我们这种弱鸡凡人会被最先淘汰优化,集聚天赋与努力基因的运动健将才是精英人类的重要成员,如今的瘟疫大流行不知如何收场,我想他们应是地球的火种。
最好的观众
虽然过多感叹自己和运动员的差距,但我们作为观众,也是比赛不可或缺的部分,没有观众的东京奥运会是不完整的。早在古希腊时期的毕达哥拉斯就说过,来到奥林匹克赛会的有三种人,最低级的是做买卖的人,他们为牟利而来,其次是参加比赛的人,为荣誉而来,而最好的是观众,他们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加以思考分析。当然他主要为了引出灵魂的三重区分,且倡导沉思默想,我想说的仅仅是作为欣赏比赛和为运动员喝彩的观众。
最感动举重现场的观众,在运动员被其他教练的重量调整,逼得必须连续试举的时候;在好不容易完成动作被判无效,只得马上重新开始的时候;在最后一举若无法成功,就没有成绩的时候,现场观众总会不约而同给予最大声的掌声和喝彩。此时此刻,消除了种族和国家的差别,我们都是一样的人类,原本的人性让我们不自觉的为他们揪心和鼓劲。多一些这样短暂终结隔阂的瞬间,就是奥运会的意义吧。
我和源源都喜欢看射击比赛,气步枪、气手枪、双向多向飞碟、三姿比赛一场都没落下,东京奥运会时候因为看得太激动,我俩马上去夜市玩打气枪。
射击比赛比的就是心态稳定,先经过10枪之后,每打两枪淘汰一个分数最低选手,这时候就看谁先崩了。10米气手枪选手谢瑜以资格赛第六进决赛,越到后面发挥越稳,一枪一枪打到冠军,留两个意大利帅哥陪衬左右。在最紧张时刻,现场主持还会号召观众make some noise,那种只属于射击赛场的有节奏的鼓掌便启动了。解说只好一遍遍说现在射击比赛允许观众喝彩,会对运动员造成一定的压力。
双向多向飞碟是反应和技术的双重考验,不同于手枪和步枪,很多年纪大的选手,符合对欧美一贯的“刻板印象”,感觉他们都会是经验丰富的老猎手。看了完整一圈发现,进入决赛的翻过来倒过去就是那些人,打步枪的手枪也可以,起码最近的赛季,高水平运动员都是老相识了吧。每个运动员的枪上都贴满各种比赛的贴纸,是无声的履历,勋章般的纪念品。
说到观众,难以绕开的就是陈梦和孙颖莎那场女单决赛。我从小学就开始和爸妈看乒乓球,那会每天一到课间就去抢乒乓球台打个十分钟,一直到高中我打的还是可以的,也算为数不多热爱的运动了。但近些年不太看了,包括以前常看的跳水游泳体操,国民性的关注度过高的运动,总不免掺杂其他非体育因素,而那些所谓小众项目,越来越真正体现我们的综合国力。当年限于电视转播和媒体宣传,父母也是随大流的一员吧。现在就算没有官方解说的比赛APP也能看到,选择性也更多了。
女单那场比赛我还是看了直播,包括32强、樊胖、小莫他们的比赛我也都追完了全程。只是惊叹体育饭圈已经发展到这种程度了吗,第一次知道莎头组合是何意,那个头带不就是差生文具多吗?虽然早就听同事说过陈梦曾经就在她隔壁小学,那时候用很贵的球拍练习我也无感,但现场粉丝对比强烈的尖叫和沉默,让我不自觉希望陈梦赢过这场比赛。孙颖莎赛后采访也只平常心地说自己有点着急,四年后还能再来,是顶级运动员的气度。只是阴谋论会降智,饭圈能当靶子,与我们无关,都好无聊。
期待的度假
这次奥运会最喜欢的就是度假感觉了,尤其是那些户外运动,坐在大太阳的户外,扇着扇子,听着动感音乐,欣赏优秀人类的竞技,我非常感同身受那种享受。想想中学时候的运动会就像放两天假,带上随身听互相交换专辑,拿一堆零食偷偷吃,给自己班同学加加油,闲来投个表扬稿,都是想起来会笑的美好记忆,不知何时才能有机会再次体验那种轻松的快乐。
偶然注意到这次冲浪比赛在塔希提岛,这个曾经出现在英语课本的单词,我跟源源说绝对没有人去,马上查了机票,不说飞行时间和价格,居然基本在美国转机,新西兰转机的都好少,太远了,真的太远了。源源云淡风轻来一句,你想体验一把《白莲花度假村》的凶险吗,感觉那地方氛围挺一样的。
奥运会结束一个多礼拜了,从熬夜看开幕式的那天起,各种争吵和恶搞便甚嚣尘上,短视频的时代,好像很难纯粹的完成一件事,多的是人那么无知,却那么自信。一边的塞纳河是性别多元要不要三人行,耶稣和酒神有没有被亵渎,另一边的国境是剑拔弩张的火药桶会不会炸。多元包容的边界在哪,整齐划一也未必需要反省,通过一场晚会来装文化人就有点low了。
整个奥运会印在脑子里的一帧,是开幕式上举着圣火的蒙面刺客,朝向红光建筑的背影,像是攻占巴士底狱的再现。世界越来越颠,我从不怀疑,人类终将以某种方式走向光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