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ishop《失序的注意力》笔记(2)
当代艺术展览中的被悬置的观看:Bishop在《失序的注意力》中认为这个展览中的观众位置才是够“当代”的:但我细看,观众是在阴影里,是像秋后的蚊子那样地日子长不了的。观众面对了他们自己的日常生活的被展出,感到无地自容。一个展览,每天7种状态,每一小时演一场。
歌剧在场时本应该关心全球变暖,但大家躺着唱,一边唱一边躺平和摆烂和吐槽,什么都没做。这个当代艺术展是像一张化学试纸那样测量着当代世界的此时状态。这种展览效果比剧场强烈几倍。
这个就是Sloterdijk说的“人类园”:人类看人类自己把自己关在动物园,自己饲养自己,自己麻醉自己。这是人类在看自己的退化和摆烂。这现场效果太强烈。观众是被挑战的,无法参与,也无法干预,其观看位置被悬置了。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60。Attention Deficit Hyper-activity DisorderADHD:Hayles将之归咎为新自由主义教育系统,Cathy Davidson将之归咎为多重任务、电子游戏、自我打分和互助学习。她们都将重新设计教育系统作为解决办法。
媒体历史学家Kenneth Rogers从1990年代就在呼吁,说注意力失序是自我的源泉,面对数字技术,自我通过走神来修复和增强自己。今天的抖音被认为是这种对走神式观看和阅读的药,也成了注意力经济的主角,是被认为用抖音来开发听众自己的利益和偏好。
德国哲学家和城市规划专家Georg Franck说,媒体里的娱乐明星的工作与坐在电视手机端的工作,是对称的,集中注意力观看,是为了给老板生产出利润。美国网络理论家Michael Goldhaber认为,资本家想要使用户关注得尽量多,所以,他们就必须广泛地浏览得三心二意,做生意就是寻找听众,老板得到关注比得到汽车、别墅更开心,更有拥有感,因为得到用户和粉丝是:在后者之中的拥有财产,就像在他们的心中拥有了我自己的一块地。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59。法国学者Yves Citton 的注意力生态问题:不是我,而总是我们的集体思考和集体注意力,我们的注意力总是与其他人的编织在一起的。是带着其他人一起来关注的。是与作品基底,与环境联动地去看,去关注的。看的生态:看所处的背景和看所形成的生态,都在看之生态之内。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62。深看和浅看、慢看和快看。集体观看的杂交、失序,没有摆出位置的、处于中心的观众,而是只有注意力被其他观众和技术拖曳的观众。2010年代的艺术史的被全球化:草间弥生与大片般的“梵高:沉浸展”。当代艺术展览中,观众面对的三种观看场景:
档案装置、连续表演和未经批准的社会干预。当代艺术策略与观看方式是一体两面。数字技术使当代艺术和观看达到了更大的全球普遍性。画廊展览中的行为表演的症状性:编舞式捕捉和循环,其具身和直接性也是等待被手机利用的,是数字式地被组织的。
这等于是在训练观众如何用今天的数字技术手段去看艺术。这种杂交式观看反而把我们带到前现代的观看方式那里。
直播、到场和线上网络式是三种主导观看了。scrolling翻页刷抖音式观看:也是我们研究艺术的方式了,艺术研究案例是被全球拉网地扁平地编目到一起来看的,甚至是边看边可通过手机屏幕来检索同类作品的。出圈viral和刷scrolling。
必须走出专注与走神之间的二元,不考虑注意力经济,把当代观看看做杂交和集体性的。新的观看习惯和仪规也正在形成。
艺术策略、观看规范、个人倾向、不可预料的场景事件性,是艺术观看之研究的四个面向。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151。社交平台对我们的视觉和符号干预,使我们跳着看,而不是流着看。线下的研究性展览的问题是,是网上的概念式浏览主导了我看线下的文本,看文本成了劳动,而不是欢乐。有线上阅读习惯的人一般对文本只读20%。垂直阅读和取样阅读。在上网观众前摆脱作者位置,是对观众不友好的。线下阅读是仍被信息轰炸,就太网上了, Renee Green的Import/Export最近的展览就遇到这问题。
研究性展览是电视时代的产物,在数字时代做展,就会有这问题:阅读不带来欢乐。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157。研究式艺术应该走向更高的选择和综合,给观众的必须是信号,而不是噪音。刑侦建筑才是学术性艺术的榜样:政治立场选择清晰,基于大学,并成为一个收集全球文本和图像的美术馆。
它的研究是战斗:抵抗全球各地的国家和大公司对个人的暴力侵害。它对打上时间的元数据进行尸检,来重构事件,来揭穿主流叙述的虚假和抹杀。它依赖信息和高科技,但将它们当斧头,去劈开现实,使之更尖锐。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165。刑侦建筑是一种发明性研究,与学术研究的差异有二。一是挑战客观性真理,用虚构和寓言化来加强个人叙述。二是有美学形式,故事准备充分,带来有惊喜的关联和并置。黎巴嫩艺术家Walid Raad补写1975-1990年的黎巴嫩内战时的历史,轮流用吃惊、好奇、调查、对抗、羞辱、失望和自我怀疑的各种话语位置来写。埃及艺术家Anna Boghiguian在自己的调查照片上画和雕塑,还让作品带着现场的味道。她强迫观众与作品有身体接触。
她将历史内在化到了她和观众的身体中。历史被表现为一个一地鸡毛和还未结束的东西。艺术家必须是独特思考者,做解释性综合,必须提供颠覆性的反历史。研究性性艺术的观众:从研究同事,到消费信息者,到如今的满嘴狗屁信息须被挑战者,到今天:看研究性展览最好是好友或同事一起去,集体观看,现场分享的观看,才是有成效的。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183。黑箱、白盒子和灰域:表演式展览和杂糅式观看。剧场恨手机,MoMA和布鲁克林美术馆教唆观众用手机去勾搭人类学家、考古学家和艺术史专家。艺术评论家恨死MoMA的用舞蹈演员穿行在观众中间。
Tino Sehgal将美术馆时间化和事件化,用舞蹈来讲观众变成共同表演者,使美术馆和展览成为3-D脸书。
Imhof的2017年的Angst是极度可INS化的景观,是随机抓来的图像保留剧目,被编舞,但稍众即逝,只有手机拍摄才能记录它。
舞蹈理论家Andre Lepeki的2016年著作《许多奇点》认为,观众是被动的,见证者会担起观看责任,将表演传输给未来观众,将自己的经历变成故事讲述(本雅明式的讲故事)。只有见证者看到了了表演的全部,具身并在情感上经历,才是主体性-身体性-感性-历史式观看。INS是反见证的。Hal Foster也恨展览上的手机,也恨美术馆和展览里的实时表演,认为舞蹈和表演将时间虚拟化和僵尸化。舞蹈和表演不是历史性事件性的,而是模拟,是建模,以便使更多图像流入媒体。都是有剧本的演出,是不带原作的迭代,Foster无法欣赏表演中的视觉艺术对象的并存。真实-虚拟的并存是当代展览表演的最显著特点。落实到具体就是:观众边看边拍照到底会不会观看?但是,慢的内敛式观看slow absorptive looking真的是高雅文化的理想吗?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191。表演式展览始于2008年,始于Tino Sehgal,是实验剧场的黑箱与画廊的白盒子之间的汇合,是一个灰色区。一开始,Sehgal不让拍照,必须是神秘和谣传,但2010年的古根海姆展上,他只好放开拍照。很快形成表演、展览和新技术之间的共生关系,也形成新的注意力,新的观众,和新的实时性。从编舞到视觉艺术,从视觉艺术到舞蹈,使展览变成了表演的容器。于是在2005年出现了Performa团体。但Sehgal不认为自己做的是表演,而认为是在做舞蹈式雕塑。表演者在观众面前的状态是雕塑,阿布洛莫维奇和她的策展人也这么认为。这对编舞是致命挑战。
事件时间:黑箱式剧场空间内发生。
展览时间是展厅的开门时间。
编舞式舞蹈在展厅里滑向了展览式舞蹈,更具空间性的舞蹈,观众克前进和后退这来自我引导观看。
白盒子有三个特点:客观、无时间和神圣。画挂在中性墙上,隔开得尽量远,使观众与展品一对一。白盒子是全球艺博会、美术馆和另类空间的标准展览空间。舞蹈和表演彻底打破了白盒子里的观看仪规。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215。白盒子和黑箱都是用来引领注意力,给它带入等级秩序的,于是分别不同地建构了观看主体。实验剧场里的黑箱是想阻止拍照、谈话、发短信。白盒子则成了无限记录的空间。黑箱和白盒子都是阿甘本说的装置。装置是用来捕捉、定位、确定、中止、塑形、控制、确保活体的姿势、行为、看法、话语的。福柯:装置生产出了一个常规行为的保留剧目。舞蹈的进入展览,使摄影成为展览空间的第一媒介因为谁也没有看见整个表演,大家到了INS上,才搞清楚到底这表演是怎么样的。
编舞导演Maria Hassabi2015年在MoMA的表演《可塑》:满舞蹈,演员的身体像尸体,与观众的身体对位,观众有充分的时间拍照,有时必须跨过演员的身体。观众越来越冒犯演出。这是杂糅观看和杂糅结构。MoMA的展墙被刷成灰色,而演员也也穿灰牛仔布。编舞者、舞蹈演员、观众和手机之间被杂糅了:Xavier Le Roy的2012年回顾展。16个演员来演出他们自己的编舞版本,演8周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233。Le Roy 的2012年MoMA舞蹈表演回顾展:每个观众进来,原来的表演回路被打断,表演从另一个模态开始。是一架每个观众进来按电钮又可以重新开始的展览。观看的双杂糅、双灰区。
Imhof的2016年《Angst》和2017年威双《浮士德》:即兴的持续表演来挤出精神图像来给观众拍摄,舞蹈演员把姿势挤牙膏那样地挤到病态和可笑,仿佛在问观众:够了吗?还要再过分一点?威双表演是6个月,都是职业舞蹈演员,动作包括看手机和整衣服甚至上厕bb所和女生纠正自己的胸罩动作,都被整合到了舞蹈表演中,供观众拍摄。舞蹈演员通过舔玻璃和用乳房压玻璃,屁股压钢管,来打破观众与演员之间的关系。
Imhof是天天在法兰克福夜店的,所以,威双的《浮士德》是夜店气氛,观众的参与有限,但Bishop认为这展览是对观众的手机拍照最友好的,是后数字时代装置,帮助观众捕捉演员的身体并拍照循环于社交媒体。舞蹈演员被界面化,其在场被杂糅化,进入灰区,既物理地直接,又被屏幕化和距离化,又虚拟和等待被传播,又难忘地存在于此时此地。展览因此达到了摄影实时性和集体狂热。因为手机,观看和记录同时发生了,这是今天的展览观看的新姿势,还打破了展览中的表演必然会走进的回路。手机是今天的无处不到的观看假肢了。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149。可社交的观看。观众在看和在线上之间摇摆,是今天我们的观看的主要特点,在剧场里都是如此了。狄德罗时代,观众还是走动的和走神。
到1876年,瓦格纳设计的剧场取消了包厢,隐藏了乐队,为每个人提供了一样的前端。今天的走神式观看并没有那一专注与走神之间的摇摆式聚焦。手机屏幕观看将我们带到狄德罗之前的前现代观看,但的确是对白盒子与黑箱之间的那一勾结的瓦解。我们集体地建构注意力,被网架化,通过INS和朋友圈向朋友们汇报。我们到场,但也同时在多个别处。实际上,职业评论家也早这样,他们在看戏时就在做笔记和拍照,照片对于我们后面的反思很重要。Richard Schechner的有选择的不关注selective inattention概念概括了我们今天的带着手机屏幕-界面的观看。他反对走神这一说法。De Keersmaeker2013年在布鲁塞尔的《工作》是将舞蹈和音乐分开排练给观众看,要观众自己去拼,因此使观众与编舞和作曲的有了亲密的认识,表演分成9个小时,连续3个月的展出。当进入总彩排时,我用与其他观众的讨论、照片和视频,能像总导演那样来评论应该怎么样做。
Bishop,《失序的注意力》,251。看表演式展览并不一定依着于光学性、出神、梦噫、白日梦、催眠、沉思、和离间的。睡着都可以的,因为醒来会更专注。内在梦幻、与同伴聊天、拍照、发短信、然后有到场等等。这就是观看的可社交性。1870年前我们其实都这样。把展览当沉思装置,但通过表演来让观众得到拍照和发INS的主权,这就是混合了白盒子和黑箱,形成灰域。但展览上的舞蹈表演不会有专业舞蹈评论家来写评论,所以最后还是被艺术家和观众当媒介用,形不成艺术体裁。所以,连Sehgal的舞蹈也是与现场观众脱节的。编舞者至今仍抵抗手机。最后总是记录优先,观看靠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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