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杉矶的高架上
买到车之后,我们开着车从阿纳海姆到洛杉矶,又去洛杉矶附近的一家快餐店吃汉堡。快餐店遍布整个加州,从南到北,每家门店看上去都一模一样。橘黄色的夕阳还留在西边,注视着无数颗棕榈树和挺拔而起的宽大高架。我们第一次在黑夜中行驶,远处汹涌而来的灯光还在开往洛杉矶,那座梦想之城。

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因为已经发生了,人们往往会觉得理所应当。我坐在观众席里面,听着院长一个个地叫名字,叫到的人六个一组,需要在接下来的四十八小时里面拍一部短片。我的名字不在那个帽子里,因为我来这里不是学摄影或是导演或是剪辑或是编剧的。最后只剩下五个人,三个学电影研究,一个交换生,还有一个落单的摄影女生。院长把我们叫到身边,用手指转了一圈,问我们要不要组一个组。我想都没想就说好的:好的,我们愿意。即使每一次活动都必须要准时参加?助教半信半疑。是的,我们愿意。
我被分到导演。我觉得不可思议,上一次在片场的时候我还是场记/制片助理,这次就成了导演。导演要干什么呢?好像什么都不用会,又好像什么都要会。但即使是导演,我也没有办法把握项目的艺术走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而也许我们更加擅长提出抽象的概念,而并非如何将想法落地。我总是觉得自己力不从心,嘴巴支支吾吾,想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也没办法说服其他人。我尽量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润色剧本,和演员讲戏,催进度,布景,在四点半之前按时归还器材——糟糕,落了三脚架,折回去拿,再跑回去——我的包呢,又落在片场,被老师拿走,再折回去领,被提醒保护好口袋里的一百美钞。
四十八小时,从早上八点到晚上十二点。最后交完成片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快乐。你写再多的影评和分析文章,都比不上创作的快乐,哪怕仅仅只是一个小的不能再小、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故事,也能在这个世界上拥有属于自己的几个GB。学理论的人,也许能侃侃而谈名家名著,但可能对于片场究竟如何运作一窍不通,也看不到创作背后的艰难。我们知道自己做的东西不太好,但也许下次会更好——下次尽量做得更好。
摄影机每天都在拍新的东西,剧本在片场流转,硬盘被交到手上,三脚架被丢掉,达芬奇被启动,电脑发热,鼠标痉挛。电影学院每天都在产生新的项目——最后究竟会把我们引向何处?

我想起北漂的中年导演,在西宁的酒后听野孩子的“北京”,留下了泪水。
那些在夜里开往洛杉矶的车,也装着许多不同的故事。两个第一次来美国上学的中国人,谁也不认识,只有彼此。有一天,他们终于完成了买车的任务,尽管只是一辆六年前的二手车,但是在巨大的洛杉矶,还是像一个移动的家,载着好奇、冲动和梦想。中国人第一次在自由高速上开夜车,还不太熟悉交规和路况,总是忘记变道,错过路口,一路直行。
我有点紧张,一只手举着导航,另一只手抓着车窗上的把手,好像这个动作能让我安心,好像,只要我抓着它,就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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