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同游》导演手记：与雷光夏的小故事

《小故事》MV是出发全国路演前，自己制作的最后一个《人海同游》宣传物料，不知为何，一直觉得自己剪这支MV责无旁贷。在全国路演期间，每每会有一些气氛正好的映后，某个已是中年的观众站起问及雷光夏，就像提及自己的青春。也曾有我00后的学生，他们从未听闻这位隐身歌手，却被《小故事》后劲震慑到循环播放个把月。

筹备拍摄电影期间，我其实从未想过配乐会邀到光夏老师。回头整理文档，点开我第一次通过她的经纪人转达的邮件，开场白我写道：“这是一封早在一年前就应该被发出的邮件，但我还是选择将自己电影准备得再充分一些，让它以一个相对理想的面貌与您相见，并向您发出我首部剧情长片的配乐创作邀请。”

“雷光夏”这三个字，代表着某种既近又远的情绪，穿透我二十岁前后的青春时期。

在广州念大学时，已忘记有多少个不眠夜和江边独处时光有她的音乐作陪。后来生活被杂事推着走，静静去听光夏老师音乐的心境也渐散去。但在两年前的后制期，有一刻我竟像唤起某些尘封已久的重要记忆般，如此笃定这部电影应有雷光夏。我决定用电影导演版剪辑去投递，看看她愿不愿意回过头来。

几乎是秒回。那一周光夏老师迅速看完影片，我们得以加上微信。她说她很喜欢，我似乎来不及表达自己对制作预算的担忧，她便应邀而来。随后，同为I人的我们，为电影配乐开始了持续数个月的网友隔空对话。

图1：和光夏老师聊配乐的表情包，爱侯导

创作并非一帆风顺，一开始实际有阻滞。

光夏老师决定从婉婷赴港的段落着手创作，我猜那是她很被打动的转折点：“港边宁静的早晨，女孩醒来”。起初她发来一些版本，我回应想法，推倒重来数次，不止。那个段落是剪辑师亚楠的大胆刀法，原先我们拍摄婉婷过罗湖关、上港铁、周转至酒店梳妆。亚楠统统丢掉，直接从维港夜景切入，紧接婉婷沉睡，令“香港”的亮相颇有赛博朋克未来世界之感，我看完大呼过瘾。到配乐时期，我和光夏老师一直在找一种俯视的温和眼光，一开始我说是上帝视角，最终版本因为她添加东南亚甘美兰乐器，颇有几分菩萨低眉的意蕴。

印象较深的是有一天正在苦等配乐，光夏老师发来信息，说她也许需要一些时间，假如新版本还是不理想，希望我重新考虑配乐是否交给他人处理。我连忙回应她，我当然知道时间打磨的重要性，也甘愿等候，这部电影每个环节皆是如此。当时我并不知，也许光夏老师正身处某段人生的难熬时光，一年后的5月某一天，听闻她父亲雷骧老师逝世。后来听到雷老师朗读的《飞奔少年》，我不禁泪流。那是属于光夏老师的电影内外。我至今未敢问她，这个父与女的故事之所以打动她，是否与作为“女儿”的处境有关。

图2:雷光夏为《人海同游》作画

再后来，我们决定从其他配乐处找寻突破，她先试了影片开场，几乎是势如破竹的神来之笔，哪怕只是独自MIDI吉他拨弦，也已将婉婷心事和盘托出，熨贴十足。我贴进画面感受，只觉婉婷的心事终于得到了托付。顺着这样的情绪流，电影其他几处配乐也都被精彩完成了。而当初最开始制作的赴港节点配乐，竟是全片最后完成的一首。像一个圆圈句点。

再后来，向她邀约宣传曲，已是跑电影节旅行的事了。又过了数月，有天她发来《小故事》未完成的demo请我听听。这首歌的旋律，本是针对婉婷和鱼生台风雨夜听歌段落的创作，后来未被使用，没想到她竟填了词，变成一支美丽的歌。

“肩并肩的你和我/一起听这首老歌/此时此刻就是宇宙”

“遗憾的过去忘了吧/故事从更远的地方/重说”

我很感念于此，将这首歌邀来作为电影宣传曲。希望观众走出影院时，拥有当年20岁的我聆听雷光夏音乐的同样感动。时间过去那么久，但真挚的表达与吟唱直击我心，永不过时。

这部电影像一本私人日记，一个手工作品，亦像一首雷光夏之歌。

我想起一件事，在我十八九岁第一次尝试进行影像创作的时候，我拍摄了一支叫做《黑暗之光》的雷光夏MV，而当时的MV女主角，便是我大学的好朋友，《人海同游》的女主角林冬萍。兜兜转转，我们和雷光夏终于在人海中相逢，为更多的观众创作着那一个“小故事”。

图4:多年以前，学生时期冬萍主演的《黑暗之光》MV

图4:与光夏老师隔空配乐1年多，最终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