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追逐太平洋的堂吉诃德
郑执小说《仙症》改编的电影《刺猬》最近上映了,这是一个追逐太平洋的堂吉诃德,和一个走失到陆地的鲁滨逊的故事。
(以下涉及大量剧透)。
电影一开头,出于对太平洋的向往,王战团(葛优)出现在船上,他踏上货轮的甲板,却只在禁闭室待了两个月。小说里写,“只有一小块圆窗,望出去,太平洋如同瓮底的一滩积水”。此时此刻他就在心心念念的太平洋上,海浪推搡船体,积水敲打瓶底,王战团做了瓶中之人。
两个月后登陆大连,王战团“疯了”,整日里念叨着“这应该吗?不应该。”家里的亲戚不让他接送小孩,叫他疯子;电影中周正(王俊凯)更直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你有病“。但好的时候他能下棋,能看书。无论电影还是小说中王战团的形象其实更接近于一个向往海洋的“痴人”,《海底两万里》倒背如流,爬上屋顶证明“鱼和人都有会飞的”。以一个诡异的弧线落(摔)地后,王战团的形象也落地了。
”应该和不应该“始终跟随着他。红色的哨子是王战团和周正这对忘年交的信物,也影片中的一个重要线索。作为周正在路边小摊买的玩具出场,哨子主要响了三次,每一次都强烈表现着”应该“:第一次是影片开头,王战团正在路中间吹着小哨,挥舞交通旗指挥一只刺猬过马路;第二次是出马仙在家拷打周正,王战团在里屋用力吹响;第三次是周正顺利升上高中,坐在高处用同样的节奏朝远方吹哨(写到这里时突然想到了树先生)。电影采用插叙,王战团指挥刺猬的镜头出现了两次,第二次出现在电影中后段,周正就在不远处的出租车里,正在父母带他去见出马仙的路上。王战团细致认真地指挥刺猬通过马路,周围的汽笛响成一片,但他嘴里的哨声清晰有力,直到刺猬回到了草丛,王战团才露出笑脸。
堂吉诃德与刺猬,治愈”邪病“,谁会是谁的药引?在路中央发疯的王战团和被父母坚信中邪的周正被带回家里,出马仙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刚进门已经泪如雨下的母亲,青筋暴起的父亲,忙着把王战团推进里屋的大姑,请出马仙来的三姨,现在得了“仙症”的人是周正。电影相比小说里的出马仙(任素汐饰演)更添了一些黑色幽默,小圆墨镜一戴,讽刺的形象立刻成型。电影基本按照时间顺序叙述,但小说是倒叙和插叙混用,直到这里才第一次明确交代“我”(周正)的情况:天生严重口吃,在学校遭受霸凌因此厌学留级,父母带“我”遍访名医并尝试各种偏方无果,最后落脚在心理疾病;而在家里有王战团这个先例的情况下,父母确信“我”得的是邪病(这应该吗?这不应该)。和《你好,树先生》不同的是,树更倾向于是自己走入“病”,但周正是被一巴掌拍入,他尽力挣扎在“病”的边缘。电影里此时此刻,焦急的父母希望“我”接受“指导”,母亲的泪水好像恨不得能替“我”受过。王战团的哨声在里屋响起,和指挥刺猬过马路时同样清晰有力,一声高过一声,出马仙的呵斥竟稍显弱势,也驱散了“我“的恐惧。小说里写:“一袋香灰从我的头顶飞撒而下,我整个人被笼罩在尘雾中,如释重负。我再也听不见屋内王战团的呼声了……我清楚,从此我再不会被万事万物卡住。”小说在此结尾。周正自此从”仙症“脱离。
比起作为片名以及重要意象的“刺猬”,原小说名“仙症”更能直观感受小说想表达的中心。刺猬在部分地区被尊为大仙,影片和小说都多次提到出马仙的本家是狐黄白柳灰中的白家,即刺猬,也就是迷信的具体意象。
故事的张力还在于王战团和周正有一个重要的“共谋”,两人在树林里一起吃了一只刺猬。但无论是电影还是小说似乎都没有明确表现他们到底吃了吗?小说里写“月光下,分明就是一块鸡骨头“。电影的对应情节有明确的咀嚼特写,但另一处咀嚼特写却发生在吃鸡架时。而且王战团一个”杀鸡都不敢“的人,他真的会杀刺猬吗?
或许他更可能会说”这应该吗?不应该”。王战团站在车道中指挥刺猬远走的动作,现在看来也更有意味。
人不应该吃刺猬,刺猬也不应该吃人,人也不应该被万事万物卡住。
(撰文:滑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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