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未来研究生的一封信

【按】今天是教师节，对我而言，这是个特别的节日。不仅是因为我从事着自己喜欢的教师职业，更因为在我求学过程中是那些给予我无私关怀、指导的老师不断引领、鼓励我逐渐实现我自己的人生价值。

这是一封写给我未来研究生的信。当然，本科生也可参考。对于师恩，不仅仅是感念于心，更需要通过身体力行不断地传承。

对于教师而言，最开心的是莫过于“得天下英才而育之”。对研究生而言，最重要的莫过于选一个适合自己的导师。然而，由于信息不对称，往往二者无法有效匹配，最终彼此留下遗憾。比如我所在单位需要在研究生复试当天确定导师。由于很多学生重点在准备复试问题而忽略了解导师的信息（是否匹配自己的需求，是否有招生名额等等）。这一政策可能加剧这种遗憾。因而，我尝试说明我对于研究生的期待和对导师角色的理解，助力于学生选择适合自己的导师。

研究生学习和本科学习非常不同。本科学习更多是建立对某个专业领域的基本认识，虽然也会有探究式的学习，但总体而言，以全面掌握基础知识为主。研究生则需要在本科学习的基础上，逐渐培养自己对于某一议题或领域的兴趣，系统掌握基本的研究方法，以探究新的知识。

研究生和本科生的另一个重要区别就是，研究生需要在导师的指导下进行学习。当然，由于学科、专业的差异，不同专业领域导师的指导程度、风格也有差异。无论如何，好导师对于研究生成长的作用是非常关键的。对于什么是好导师的看法见仁见智。教师这份职业是个良心活。教师专业伦理往往用公正、关怀等品质来概括好教师的特质。我想，对教师来说，最重要的是把学生当回事，尊重学生。我无法在任何时间、事件中都能做到，但我始终以此自勉，力求不误人子弟。

在就业越来越卷的时代，我知道不少学生读研究生是为了提升学历，获得就业的敲门砖，或是仅仅为了逃避就业压力。我可以理解这样的选择，但请抱有这些目的的学生务必不要选择我作为导师。首先，我素来要求严格，这样的目的很难在学业上有足够的投入，无法达到研究生的最低标准，我也不会因为你的这种目的而降低要求。其次，我的主要精力在教学科研，与中小学交流有限，没有资本在你未来的职业选择上给予帮助。

不论你抱着何种态度来读研，选择一个适合你的导师都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请你务必慎重对待。如果你有意向选择我作为导师，也请你务必认真思考我下面所说的问题。

不同的导师有不同的风格。有的导师主张无为而治，除了开题答辩等重要事务，其余均不干涉，学生有充分的自由时间，自主安排；有的导师则主张精细化管理，对于学生学业方面有具体的规划和要求，学生需要严格按照要求执行。我的风格偏向后者。

如果你本身有明确的研究兴趣甚至研究问题，悟性较高，且有较强的自制力，那么你或许更适合选择第一类导师（并不意味着不适合第二类，尤其是你的研究兴趣和第二类导师契合时）；如果你本身对研究了解有限，缺乏自制力，且你确实想得到基本的学术训练，那么你或许更适合选择第二类导师。

也许你会说：我就想混个研究生学位，没有特别的追求，选择哪类导师呢？我想说：没有导师会欢迎这类学生！因为现在各级教育管理部门对于研究生论文的审核日益严厉，你到时候写不出合格的论文，导师和你一起受煎熬。所以我奉劝：既然你已经考上研究生，那么最好调整心态，趁着年轻掌握基本的研究技能（文字表达和思维训练）。

对于师生关系，我很认同我的博士指导老师檀传宝教授的看法：师生首先是为了完成学业的工作关系，其次才是因为学术合作而建立的私人情谊。所以，尽管我非常看重自由、融洽的师生情谊，但前提是我们遵守共同的学术规则。具体而言：

首先，导师和学生在人格上是平等的。在学业方面的各种问题，我希望你能有自己的想法并及时和我做沟通，我会在坚持学术规范的前提下尽可能尊重你的想法。也希望你能帮助我做到这一点。毕竟人无完人，我也在成长的过程中。

其次，导师和学生在角色上分工不同。作为学生，我希望你的主要精力都用于学习方面；作为导师，我需要为你的学业发展提供必要的指导。需要说明的是，在工作时间，除了导师的身份，我还是家庭、学部和学校的一份子，我还有照顾家庭、教学研究、社会服务等任务。也就是说，除了与你相关的事情，我还有很多其他事情需要处理。所以，请你：（1）可以自觉按照要求完成组会商定的学习任务，而不是需要我时刻督促你；（2）在遇到问题时可以主动联系我，而不是等着我联系你。

二、关于研究生的选择

我的志趣在于教学和研究。虽然能力有限，但自信可以为有志于做研究的学生提供有益的帮助。所以，对于我而言，在选择学生时，我首要关注的是你的学习态度：对学习是否有好奇心、是否愿意踏实读书。我不在意你的本科院校和本科专业（当然，我也坦承同等条件下我可能会有偏好），我看重的是你对学习的态度。没有基础，我们可以一起从零开始；但没有态度，就不要耽误彼此的三年美好时光。

在学习态度方面，不论你毕业后是打算直接就业还是继续读博，我都希望你有严格的学术训练。因为即使你打算毕业后直接就业，掌握扎实的教育理论、严谨的思维方式和基本的写作能力也是非常必要的。中小学日益重视校本教研本身就要求未来教师具备基本的研究能力；企业、公务员等文职的基本功也可以通过研究生阶段的阅读和写作训练得到直接提升。学习态度首先是对专业领域的某些方面有好奇心。在大学扩招的背景下，我看到不少的学生只是为了学历，面对学习无精打采，缺乏学习主动性。其次，学习态度需要落实在一系列具体的事情上。比如，在当前浮躁的学习风气下，你能够一个人静的下来，耐得住寂寞，专注研读文献；每天能保证八小时以上的学习时间；遇到困难选择迎难而上而不是逃避放弃等等。要知道，任何人的成功都不像你想象的那么容易。没有踏实的学习态度和远超平均水平的时间付出，在学术上想要成功几乎是不可能的。对于我而言，更是如此。如果有机会，我会把我的故事讲给你听。

我的求学经历告诉我，自由地选择毕业论文选题对于学生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因为我见识了太多学生和导师在选题问题上发生分歧而影响师生关系的案例。但是考虑到我们学校生源的基础和我个人的能力，如果学生所做选题和我的研究兴趣相差太大，我很难保证给予学生具体、足够的指导。所以，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希望你在选择导师时，充分考虑我的研究兴趣和研究经历。

我目前在教育学原理、少年儿童组织与思想意识教育两个专业招学术性硕士（正常每年各招1人，两个专业在我这里除了选题有所区别，其他相同）、教育管理专业招非全日制专硕（2人）。我的研究兴趣主要集中在道德教育（情绪与道德判断、班主任的情感支持与情绪评价、教育神经伦理与人工智能教育伦理），教师教育（教师/学生的社会情感能力、教师的情绪劳动），教育基本理论（教育与国家关系、个人自主与社会化）等议题。我目前承担的国家社科基金等研究项目涵盖上述领域。

如果你明确对上述议题感兴趣，那么非常欢迎选择我作为你的导师，并在推免或统招复试前联系我。我会在组会、做研究的过程中给予你具体的指导，让你认识到应该怎么选择一个有价值的研究问题，怎么查阅文献、怎么读文献，如何确定相应的理论分析工具和研究方法，如何解释你的研究发现等学术研究的基本技能。

如果你对上述议题不感兴趣，仍打算选择我作为导师。我的态度是不推荐，但也不拒绝。不推荐是因为如果你的兴趣和我差异较大的话，我很难在你具体做研究的过程中给予实质内容的指导，而只能给予方法和经验的建议。然而，考虑到现实情况，能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学生对我而言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所以对于这类情况，我会充分尊重你的个人兴趣，让你自己选择研究问题。但是，为此你需要比前一类学生多一轮专业基础文献的阅读过程，目的是从中选择感兴趣的问题。因为，我的经历和我所秉持的教育信念认为，相对于培养一个在学业上有作为的学生，我更希望学生成为一个愿意为自己所爱而努力奋斗的独立生命。

三、师生之间的权责与期望

1、按照学校规定的正常教学时间，必须在学校学习，外出须告知我及辅导员。保障每天不少于八小时学习，且双周汇报学习内容和学习反思；

2、除非为了获得就业的相关经验，否则不得在校内外兼职；

3、为顺利完成硕士论文开题和写作，两个暑假必须坚持学习、汇报；

4、积极参与我组织的定期组会/读书会，并按要求提交读书笔记；

5、修读定性和定量研究方法课程至少各一门；

6、除了参与项目合作完成的研究成果外，自己独立完成的论文请不要找我合署发表；

7、不论硕士毕业作何打算，务必在三年级秋季开学前完成硕士论文初稿（因为三年级不论是求职还是申请读博都需要耗费相当多的精力，无法集中足够的时间完成一篇合格的学位论文）；

8、帮我指导你的低年级同门（比如关于论文的开题和答辩经验等）；

9、除学习以外的私人事务，请合理安排，不要影响正常的学业。

作为导师，我有责任告诉你，学术以及学术界是什么样子。也就是说，我会以个人的经历和理解告诉你什么是学问以及如何探究学问。就算你今后不做学术，作为研究生也得知道学术到底是怎么回事。除了之前提及的学术训练对于非学术工作的价值外，我希望借此让你认识到，哪怕是教育领域的一个微小现象，背后也有深刻的道理和大量的研究文献。否则你可能会在毕业后不仅自己瞧不上教育学这个专业和研究生这个学历，还会用你个人的经历败坏教育学和研究生的声誉。

1、我会结合学位论文的要求，明确告知你研究生学位论文的学术标准是什么，以及该如何达到这些标准；

2、我会结合读书会的训练，引导你学会如何阅读，尤其是建立知识谱系的专题式阅读；

3、根据我对于教育领域研究议题的认识给你的毕业论文选题提供建议；

4、每月两次定期见面沟通；

5、为你的研究提供力所能及的调研地点和经费支持；

6、研究生在读期间，提供一次国内研究领域相关学术会议的经费支持（前提是你必须有论文被接收）；

7、如果你毕业后继续读博，我会给你择校、导师选择建议，并为你写推荐信。

（其中1、2、3、4为我所理解的导师责任，所以，如果我没有做好，请及时提醒我；5、6、7是我所理解的作为我的学生的“福利”，所以，如果我没有做到，也请你理解。）

之所以列明这些，是告诉你要管理好自己的预期。哪些是你的权利和义务，哪些只是我额外提供的“福利”。这是在提醒我自己，不能误人子弟。

当然，有些事情是不太能说清楚是否属于义务的。比如，根据我的研究任务和你的条件，我会安排你参与相关的研究项目。必须要承认，你是帮我做个人的研究项目；但也请你认识到，这个过程是你获得研究实践经验，成为独立研究者的难得学习机会。不要因为这些学术上难以界定的事情而认为你帮我做了不是你分内的事，我就必须帮你做不是我分内的事。

最后，鉴于从教这些年见证过的一些特殊个案，特别申明：千万不要“绑架”我！

不论你因为何种原因而未能达到学校的相关要求，不要抱有任何幻想，我不会为你去求情，也不会因为你可能出现的某些“不良后果”而降低要求放你过关。比如，毕业论文达不到学校要求，不要哭着闹着来找我。

我前面讲了，我们首先是工作关系。当我做到问心无愧时，我也不会受到你的“绑架”而放弃自己的原则。

2018.09.10第一版

2024.09.10第二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