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什么时候开始体会到中年危机的?
查看话题 >中年友尽,是否是必然?
很遗憾,我的答案是,也许是的。
前不久,《人物》杂志推出了一篇高流量文章《中年后,我成了没有朋友的人》。我在阅读时试图反抗这个结论,但是反对无效。
一日,和一位二十年老友小聚,席间却有一种淡淡的惆怅萦绕着我:为何当年近乎“携手日同行”的好朋友,却变成了保守主义的化身呢?对面这个人,真是让我熟悉又陌生啊!

友情的门槛,很大程度上在一些社会闻人的口中被降低了。比如俞敏洪、李国庆,经常朋友长朋友短、左一个朋友右一个朋友的,似乎朋友多和人的成功之间产生了必然关联。但也有一位名人以容易“友尽”而著称,那就是周星驰。到底谁对谁错?
同样是名人的沈腾,有句话也许“真相”了。在《王牌对王牌》节目中,聊到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好朋友时,沈腾伸出一只手说,能有这个数就不错了。也许这才是中年友谊的真实生态。
时间的滋养,能令友情更富光泽。但在现实生活里,和旧友往往处在持续分化的路上。无论是从光屁股娃娃一起长大的发小,还是一起扛过枪有过命交情的铁哥们,情谊还在,难保内在世界还在同一轨道上。
人是经验的产物,会越来越相信自己所确证的经验。一旦大家的社会角色、生活经历出现了较大分异,所信奉的价值、秉持的态度、具体的做事方法都会有很大不同。最简单例子,年轻时能坐而论道的朋友,人过中年以后,可能就围着老婆孩子转。且不说内心给你留出多少空间,再和对方谈文说艺,人家可能就觉得有点“跟不上”了。
再举个经典友谊的例子。在中国文学史上,有一段广为传颂,也不可多得的佳话,那就是诗仙和诗圣的友情。可我最近看到一个观点,原来李杜之间在晚年也有“裂穴”的趋向。两位大诗人的暮年,聚少离多,杜甫曾给李白写过一首长诗,《寄李十二白二十韵》,一吐相思之情的同时,暗含对其生平事的评价。
“昔年有狂客,号尔谪仙人。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诗中的千古名句无需说,问题在于,李白下庐山从永王东巡并不算犯罪而是冤枉,可是杜甫却把它说成为找饭吃而受到处分。所以李白《古风》第五十九首就暗暗地“怼”了回去:嗟嗟失欢客,勤问何所规?意为,呵呵,你同样是穷途末路的流浪者,殷勤问候我,到底要规戒我些什么?话说到这份儿,用《亮剑》里的话说,俩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了。

朋友间最讲究默契,可心心相印何其难也!也许说,既然过去的友情难以复燃,在新的维度上再去建立友谊不就得了?还是难上加难,最大的原因在于“伪”。
这个观点借鉴自道家名句“智慧出,有大伪”。随着人的社会化、体制化程度加深,渐渐形成了社会人格,或者说戴上了社会面具,极大地干扰了固有人格,对人对事的判断也无一不着上社会之色。所以友谊成了社会化大协作的附属品,而不是内心情感的自然扩展。
就比如,今年的百度副总裁事件,媒体人老梁评价她是充当打手唱黑脸的人。结果一唱就把内心的善良温存唱丢了。想一想,如果人的行为里,掺杂了越来越多不知不觉间形成的假面孔,而不是以内心真实一面示人。这种条件下“赢得”的友谊,会不会掺杂着一丝疲惫在里面呢?这样的友情,还能对味儿吗?

这就是为什么“友尽”随时可能发生,但在中年时段的发生率更高的原因。一是,人到中年,实际上完成了生命历程中若干重大抉择,也就自我肯认了若干重要价值取向,社会人格趋于成熟,个体差异显著扩大,内在观念更不容易达成一致。
二是,越来越学会将真实的自己藏起来,真性情外露得越来越少,生命能量互动的可能性在降低。脾气相投不难,但真正过渡到思想相通,有着长长的路要走,需要用很多交流剥掉厚厚的壳,人们普遍对此缺乏耐心,至多是熟人。
当然,朋友的界定,本身就可窄可宽,至少可以分为义气的朋友、解闷的朋友、同好的朋友、交换意见的朋友、志同道合的朋友,等等。可能人到中年,存下的朋友就像电脑硬盘一样,有了功能分区。但是,我内心还是保持着对友谊的核心认同,那就是在脾气相投基础上,有思想观念层面的共振、交流深度的下探。其他的朋友,往往在意念里或者功用层面,却不在灵魂深处。
友情如火,可心底那份冷冽,却一直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