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山路：改变了五万人

如今所要说的这幕悲剧，是发生于大鲍岛上。——王度庐，1941年4月11日《青岛新民报》

在大鲍岛，最后一次遇着孙熙宁是2024年1月29日，一个沉闷的上午。当时，经过四方路博山路路口，正在视察指导工作的孙熙宁看到了我。他走近说，“还不赶紧拍怕，给我们发发。”

“不敢拍你们了。”看着挂起的一个个假招牌，我应道。

“有什么不敢的？”孙熙宁这句话还没有完全被风吹散，我就走开了。

以上三段话原本属于另一篇文章的开头，也许会用作结尾。不过，现在用不上了。

那篇文章拟定的题目是《大鲍岛旅行记》，设想的旅程是从孙熙宁的视角出发，对照1934年《青岛时报》连载小说《乡下人逛青岛》中吴三坏在大鲍岛的观览，把孙熙宁在成为青岛市市南区历史城区保护发展局局长以前出现在海泊路、四方路、潍县路、博山路、易州路、黄岛路、济宁路的大鲍岛时刻列罗出来。

成为大鲍岛叙事的一部分，孙熙宁如磁石取铁，以气相合。可是，《大鲍岛旅行记》这篇文章会是什么样子，谁也无法知晓。

伤口

《中山路：改变了五万人》是一个崭新的题目。它不仅从外表替代了《大鲍岛旅行记》，内心世界也发生了变化。

是次大鲍岛更新改造，启动时刻以“2012年12月15日，市南区人民政府决定对市南区潍县路启动片实施房屋征收”为开端，时到如今，过去了十二个寒暑。青南政发〔2012〕44号《市南区人民政府关于对市南区潍县路启动片实施房屋征收的决定》除主文件外，另有一份附件《中山路欧陆风情区市南区潍县路启动片房屋征收补偿方案》。其时，房屋征收部门是“市南区开发建设局”。

自此以后，至2023年10月8日，围绕以大鲍岛为主要区域的中山路改造，市南区政府共发布了13份“实施房屋征收的决定”，房屋征收部门由“市南区开发建设局”也变成了“市南区房屋征收安置办公室”“市南区房屋征收安置中心”。

不论2012年12月15日，还是2023年10月8日，抑或是2024年9月20日，它们都属于具体的时刻，在旧城改造、城市更新这件事情上面，不存在一个决定性瞬间。也可以说，每一个瞬间又都是决定性的。

从对大鲍岛实施房屋征收这一件事情，就能够看得到时间的绵延。它意味着，更新亦非朝夕之力，改变绝不会一蹴而就。伤口想要愈合，千百倍的时间可能都不够。

一本名为《剪影》的诗集里，有一首诗叫做《愿望》——

天空没有了鸽子，

突然的忧郁，

但已经太迟。

我们是愿望的俘虏，

鸟儿都已远去。

命运的机械性，

宇宙中的轻弹，

捕鸟人的裁决。

背景

“去年12月中旬，悬搁多年的中山路片区改造正式开始了，包括四方路、黄岛路在内的区域将被打造成欧陆风情区，这一区域内的两万余户居民将被迁走，有的会得到一笔补偿款，有的能得到一套新房子。”今天傍晚，为确认一件往事，翻查旧报，偶逢青岛日报2013年2月1日一篇报道。它的肩题——《改造一条百年老街，改变五万人的生活》——吸引了我，也改变了《大鲍岛旅行记》。

这篇报道在正文以外，还附有一段“新闻背景”——

“中山路区域改造正式启动，去年12月15日上午，市中山路改造指挥部在胶州路东方贸易大厦（胶州路140号）一楼大厅举行‘青岛市中山路改造暨潍县路片房屋征收房源大集’，十余家房地产企业向居民展示以中小户型为主的一批精品房源。中山路改造指挥部及办公室将对中山路进行一次全方位、大规模的改造。通过搬迁使群众居住条件逐步改善。中山路区域改造的总体规划范围西至火车站、东至安徽路、北至快速路三期、南至海边。规划范围100公顷，共有居民约2.2万户、5万人。市委市政府按照‘民生优先、民生为重’的改造理念，先行启动潍县路、博山路、海泊路片的房屋征收。此次房屋征收主要采取货币补偿和异地房屋产权调换两种方式进行。”

通过这段“新闻背景”，大致可以确定，大鲍岛迁出了多少居民。

喜剧常开伤口，悲剧一蹴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