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一块布朗尼蛋糕尝尝——写给一个两难的姑娘
买一块布朗尼蛋糕尝尝——写给一个两难的姑娘
亲爱的姑娘：
见信如面。就像一封长长的信，你写下了自己的心意，把两难之情全副交托在我的面前。的确，之前其他人儿相诉的心事，似乎总有一个“最优解”，如果我想到了，便可从容相告，只待对方穿过眼前的迷雾，豁然开朗。可这回，当我凌晨三点失眠，看到了你于子夜写来的心意，就像一封长长的信，我便也在这两难之中，辗转反侧了。直到夜阑天明，忽见窗外的光景早早地迎来了新的一日，我才发觉自己似乎还没做好回应这一天的准备——回应这一天的，也是回应你的。是的，无论我的脑海里抑或心海里，好像都是你，都是你的难过与彷徨，面对你这般年纪的这般遭遇，换作是现在的我，那种难过与彷徨，大略不会少去半分的。
亲爱的姑娘，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问题是，在全力思考而仍无法找到“最优解”的前提下，还是要对眼下的苦境做出一种决定，那必然不会是“两全法”，好比走到一个岔路口，无论如何选择，也只能走上其中一条道路，并继续往前走去——倘若这个岔路口并非一处独一无二的好地方，值得流连忘返，想来此生应该也不会“故地重游”，由此再尝试走另一条路了罢——是的，这就是人生啊，只是永远往前走，而无法绕回来，将曾经不适意的经遇，或将自己不成熟的想法与做法，重新来过，以求取内心的释然与满足。于是，像哈姆莱特在“生存还是毁灭”那样熊熊燃烧的灵魂的大火中不能久久炙烤一样，面对现实，我们必须要有一个答案。虽然注定在这件事上，在这个人生节点上会留下些许遗憾，不过，那个答案比在火中水中苦苦挣扎，已算是一条明路，而况或许当这些都成往事之后，回首处，我们大略会明白，那些在火中水中曾有的痛苦，冥冥中也是一种自我的指引。
直到与你写这封信之前，我才隐约想起多年前你的一个入职两年多的学姐与我聊过的烦恼。虽然与你面对的不是同一回事儿，不过她的经历或许能与你有一番“对话”，留下些思考。嗯，那个学姐在念高中时，我就觉得她是一个精进努力的姑娘，虽然不好说学习成绩很出色，但她那股精气神，在我看来，只要能一直保有的话，等到了社会上应该能活出自己的价值。转眼，她的高中与大学，都很顺利地完成了学业，也带着几分幸运，入职了一个据说效益挺高的公司，待遇甚么的对于当时的职初者来说，已经很不错了。工作第一年，学姐一如既往地凭借自己的辛勤努力，于她所在的部门里做出了瞩目的业绩，得到了相关领导的肯定，也得到了同事们的称赞。第二年的伊始，领导安排她主要负责的一个项目，最终取得了成功，她也顺理成章地获得了更多施展才华的机会。用她自己的话来说，那一年好几个项目的倾力付出都获得了好的报偿，自己感到很幸福，毕竟心血所成，而回报也是实实在在的。到了第三年，本应该顺风顺水的她却忽然向我抛来了沉重的心事——她的主管调去了其他部门，公司也没有选派新的主管到来，而是说就从部门内部选一人升任主管。平心而论，就这两年来看，学姐所做贡献有目共睹，被选上的可能性不小，就算最后选了一个资历深的同事来做主管，她也不会有甚么遗憾，毕竟人家见多识广，而况或许也曾有过不少辉煌业绩呢！可是，到了公示名单出来之后，学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领导选中的是比她还晚一年进部门的女生。那一刻，失落，痛苦，愤懑填满了她的心头，她竟不管不顾地冲进洗手间里大哭了一场……然后，那个周末，学姐就来找我了，她相信我能给出一个好的答案，在那公示截止日之前。我问她自己是怎么想的，是怎样看待那个被选上的女生的。她说，那个女生应该也不算讨人嫌的那种，平日里不太爱说话，参加过两三个项目，也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没有拖后腿。但有人跟她说，那个女生好像是某位领导的远房亲戚家的孩子；也有人跟她说，那个女生长得好看，有领导对她“青睐有加”；还有人悄悄告诉她，听人说看上去“人畜无害”的那个女生背地里向领导没少说她的坏话——就像古代巧舌如簧的佞臣对着昏君进几句谗言就能轻易抹杀封疆大吏的功劳一样。我又问她，那你自己有没有想过如何是好？她说，她满脑子想的都是把那个女生“打下马来”，不管对方与领导是怎样的关系，又是如何诽谤自己，她就找领导当面评理，假如毫无结果，她想干脆辞职算数，这种破地方根本没有甚么值得留恋的……
我想，念读到此处的你，或许很想知道我是怎么给学姐建议的罢？说起来，比你更渴望的是你学姐呀——她或许等我着扣问她的灵魂，譬如那些她听来的有关那个女生的所作所为可有事实依据？譬如无论找领导说理或者大闹一场，等待她的会是一个怎样的未来？还有，换一个公司，是不是就能避免下一个这样让她不甘的人儿出现呢？可是，亲爱的姑娘，你知道么，彼时学姐与我的对话，差不多就到此为止了。我只是跟她说，其实她是个聪明的姑娘，想必我会给出的任何建议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如果说她此刻真正缺少的，只是放下愤懑的一颗可以平静思考的心。甚么时候找回了这颗心，那末，做出的任何决定都是适宜的，无憾的，反之，若是激动的海啸将她卷走，也就不会有任何下文了。学姐一边听我说着，一边想着甚么，可没有任何回应我的意思。我后来给学姐买了一块布朗尼蛋糕，看她吃完，心情好像稍微好了一点点，又陪着她走了一程，斜阳向晚，就与之告别了。
真的，后来我甚么也没说，她也甚么都不问了。
当然，还是很想与你分享再后来的事——学姐于一年之后取代了那个女生，成为了部门主管，做事沉着从容，又富于创意。再后来，忘了是哪一年，学姐又发消息告诉我，说她已经成为了副经理，像过去那样全力以赴，带着整个团队把业绩又往上提升了很多，得到了公司上下的一致好评。她还说，真的很感谢我那时给她买的那块其实并不算美味的布朗尼蛋糕——最上面那层黑巧克力真的太苦了。说实在的，我对她会走上这样实现自我价值的人生路并不感到意外，自然她也在自己的生活中逐渐明白了这一点。而让我颇感意外的是，她那时竟然还能尝出那块布朗尼蛋糕最上层的黑巧克力很苦……换作我吃的话，只会囫囵吞枣，非要发表感言的话，也只会说——真的好甜，好好吃啊。
亲爱的姑娘，在我心里，你和那位学姐一样，都是很好的姑娘。当然，好姑娘也会遇到坎坷之路，也会愤懑不平，也会面对未知而想象出一个失落的未来。可人生真的只是这样么？我个人不这样想——何止于你的那位学姐，世间千千万万像她，像你一样的人儿，终是活出了各自的价值——这种价值不见得只是眼前某一处自以为好的风景，而是一直绵延在路上，等你一路而去，一一获得。而于日积月累中，你会获得一个更好地自己——你才是无尽的宝藏呀。
信至此处，相信你一定都明白，嗯，也会带着一颗平静的心。
虽说见信如面，可我们无法于此刻穿过字里行间，好好见上一面，暂时放下本就琐碎无常的生活，愉快地聊聊天。不过我想这样的日子应该也不会很遥远罢。如果相逢时你还记得，我会给你买一块布朗尼蛋糕尝尝。我希望你会喜欢它或许并不怎么美味的感觉，包括最上面那层黑巧克力的味道。
嗯，那种味道，也很特别。在我心里，胜过万语千言。
祝平安喜乐 万事胜意
开开
2024年9月21日午后于怡文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