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点奶茶喝啊”
-1、前情
非要追溯,要去青岛旅游这件事的前情提要,可以倒带到两年前我的生日。那天是七夕,也是个工作日,我妈给了我一笔预算,让我请同事朋友吃饭庆祝生日,于是那天中午我请几个比较熟的同事吃饭。
席间我问大家:如果一个朋友,挺久没联系了,突然跟你求婚,你会作何反应。
大家都劝我不要这么干。
我当然没有这么干。
只是这是一个记忆的标记点,我能回想起来的,强烈想去青岛找你的,最早的时刻。
那时我确实产生了直接跑去青岛找你,问你要不要跟我结婚的想法。如果你同意了,我们就结婚,如果你拒绝了,我也好死了这条心。虽然最有可能的情况是,你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跟我说彼此都不了解要先相处看看,然后,我就会理解成没有答应就是拒绝。
我也确实被朋友们劝下来没有这么干。
然后我开始了长达两年的间歇性想去青岛的积累。
终于在2024年的国庆付诸实践。
0、犹豫
从北京到青岛到诸城到青岛到北京,几乎每一程我都在携程上预订了不同日期的两趟车票还都安排了顶格加速包,买到了再退掉。
但直到我真的坐上去青岛的高铁,我才不再犹豫要不要走这一趟。 真的,我在北京南站出地铁前都在想要不要打道回府。
既怕去不成,又怕去成了。
怕去不成是因为我真的很想见你。虽然因为我没有提前跟你约好见面,所以我都不一定能见到你,但我莫名其妙地觉得就算我白跑一趟也能解决我当前这种情绪发癫的状态。
怕去成了是因为,那种,很难解释的,类似近乡情怯的害怕。 虽然,你和青岛,都跟我的故乡,没关系。
1、到达
夜里11点多到青岛北站,海风好像把一切吹得很清晰。 我想起我第一次来青岛,爸妈一起送我来上大学,那时我还有新到一个地方的新鲜的激动。
我有点想念爸妈。
2、偷拍
到了酒店,我躺在床上刷视频,刷到一个博主曝光石家庄的民宿房间里装了摄像头报警后仍被民宿的人围攻,然后刷到检测酒店房间内有没有安装摄像头的方法,其中一个方法是打开王者荣耀,里面有检测的按钮,然后我开始下载王者荣耀,然后我莫名进入了游戏的新手教程,然后开始打游戏,然后我就烦了把它卸载了,想着算了这应该是个正规酒店我也不干嘛,就算有摄像头我也没啥可看的…… 钝感力、侥幸心理和懒惰胜利会师,合成了睡意。
3、学校
青岛很漂亮,我的大学也很漂亮。
我回了趟学校,把上大学时日常散步的边边角角都逛了一遍。
然后坐在建筑馆前的大台阶上打游戏,下起小雨了。
男生女生们进进出出。
4、决定
三点半,雨停了,我做了第一个决定:去足球场上躺会儿。
躺下后我做了第二个决定:下午4点前我要决定要不要约你吃饭。
云层粘稠翻涌,我枕着我的书包,心乱如麻。
我找了遥远而亲近的朋友、我弟、以及骰子表情包。我让朋友和我弟在正和反之间选一个,正是约你吃饭,反是不约。他们一个选反一个选正。骰子单数是约双数是不约。双数完爆了单数,不管是一局、三局、五局还是七局。
而我在做这些事之前,脑子里甚至已经闪过了“不管随机指向的结果是什么,在出结果的那一刻,你的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所以我到底在犹豫什么?
a、因为我一直故意拖延到非常临时约你,怕你生气或者觉得我没有礼貌,丝毫没有考虑到你的时间安排。那我为什么要拖延?因为——
b、我怕尴尬。我大概提前两个星期开始构思见面要聊什么话题,结果一个都没想到。其实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你一定会滔滔不绝。但,我,就,是,害,怕。
c、我觉得,自己太丑了。
d、我怕打扰你。
e、给你留下充分的余地拒绝我。
白跑一趟也没什么,但我不能试也不试。
于是4点我做了第三个决定:我给你发了微信,约你吃饭。
以及第四个决定:不管你今晚跟不跟我见面,我都要去万象城吃那家的越南菜。 大概10年前我和舍友去过一次 ,不知道为什么印象深刻。
5、安南
我们约好第二天中午一起吃饭。
然后我就开始从学校走到万象城,不算远,我优哉游哉地走了两个小时。我点了三个菜,但其实根本不饿,虽然一天都没吃东西。其实一天没吃东西是因为根本不饿。紧张让人忘记饥饿。
6、风雨
走出万象城,外面在下雨。我决定去趟五四广场。十多年前我和另一个同学因为一个作业在五四广场待了一整天,为了隔一个小时在同一个位置给五月的风这个雕塑拍照。后来用那些照片拼成的二维码被挂在建筑馆4楼的走廊上。
国庆的五四广场五颜六色,建筑的灯光秀让城市看起来像海底。
7、见面
约11:30吃饭,我11点出门。晃晃悠悠地走,还是比你早到了。
我果然多虑了,你果然话很多:同学的婚礼,同学的近况,领导有多狗,同事有多刚。
8、奶茶
你说我们去边上的商场买杯喝的吧。
你问我要不要喝咖啡?
我说我不喝。
你说是不喝咖啡吗?奶茶也行。
我说我不喝。
你说你想喝。
我说那你喝呗。
你说:“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点奶茶喝啊!”
就这个事,对你而言,可能,就是,随口一说,无关紧要。
当时我的cpu无暇顾及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所以我说我不喝就像我前一天说我不饿一样,因为面对你我需要尽量减少其他杂事集中能量才能勉强维持正常的行为和大脑运转以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
我忘了我是什么时刻回想起来,你说:“我就是想跟你一起点奶茶喝啊!”这句话有值得反复思考的地方。
我忍不住想,也许,你那时的心情,像我前一天在学校看见下课路上一起走或者食堂坐对面的情侣时一样,如果我们在一起,也会做这样的事吧:一起下课,一起吃饭,一起点奶茶。
这样。
忍不住想。
又批评自己不该这样想。
我每天在地铁上,睡觉前,散步时……任何可能的时刻,盘这件事,终于在“怎么选都可能后悔”,“不要美化另一条道路”,“你回到过去还是会那么选的因为那个选择就是你的本质”这些话组成的迷宫里,清晰地知道我就是后悔了。
我应该答应你的,不管是一起待在某个公司,还是35岁结婚。
最重要的是,我应该留在青岛的。
虽然我喜欢你,但我根本不了解你。
9、“它充分体现了北京的土”
我们一人拿着一杯奶茶,走出商场。你说,下次见,然后转身走进地铁。
我拿着奶茶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住了。
像程序卡住了。
我想起我要送你的东西还在包里,但迅速否定了回头叫住你的想法,决定放酒店前台让你自己去拿。
我一直拖到在青岛北站等车的时候,才给你发微信,说给你带的特产放在酒店前台了等你回青岛了再去拿。
你说放几天不会坏吗?
我说不是吃的。
你问是什么?
我说是国家博物馆的文创纪念品。
你说很期待。
我说:“不用期待,它充分体现了北京的土。”
是“天官赐福”吊坠红黄色编绳手链。
确实很土。
10、“陪你看海的人,比海温柔”
青岛某处海边有一个楼盘,叫云上观海。那里的海边很漂亮,有一个网红气质的路牌,写着:
“陪你看海的人,比海温柔”。
我依稀记得大概是一句歌词。
其实海并不温柔。
但是虽然很土,其实想出这句话的人,才是那个温柔的人。
所以识别出了作者温柔的我,虽然死也要吐槽一句,但其实某些时刻也是一个温柔的人。
11、火车
从青岛去诸城的火车还是绿皮火车,让人想起一首诗:
“
去什么地方呢?这么晚了,
美丽的火车,孤独的火车?
凄苦是你汽笛的声音,
令人记起了许多事情。
为什么我不该挥手舞手巾呢?
乘客多少都跟我有亲。
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
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
我们之所以只能见面两个小时吃一顿匆忙的饭,是因为,你订了当天中午汽车票回你的老家诸城。而我告诉你的信息是我当天晚上走。
我实在没胆色告诉你,我当天晚上走不是回北京而是和你一样去诸城。
因为我实在很难应付接下来可能的展开。不管是你陪着我逛你的家乡,还是漠然地让我自己逛景点,我都,不爽。你陪着我逛我会觉得很麻烦你,你让我自己逛我会觉得果然我对你无足轻重。
这果然是狗听了都摇头的思路。
然而就算现在回过头来仔细检视,其实我也能磊落地说,我去诸城只是为了了却自己10年前的心愿。
10年前我会因为无法向别人解释我为什么要去诸城而想去却不去。
10年后,我终于能承认我想去,就是因为你十年前发了一条朋友圈,说你和你的好朋友一起从学校回老家,在火车上她们靠着你的肩膀睡着了,之类的。
10年后,我还是没法在火车上靠着你的肩膀睡着,但我也要自己去。
12、龙城
原来诸城又叫龙城,因为出土了世界上最大的恐龙化石群。
上亿年前这里恐龙满地跑。
13、超然台
超然台原是苏轼知密州时建的,现在的超然台是当代新建的,常年有“苏轼在密州”的展览,我去时还有“意在超然”的临展。
苏轼在密州期间写下了“明月几时有”、“十年生死两茫茫”、“老夫聊发少年狂”、“诗酒趁年华”,合称密州四曲。
我在超然台广场的雕塑上读到《望江南·超然台作》时,突然哭了。
“
春未老,风细柳斜斜。试上超然台上望,半壕春水一城花。烟雨暗千家。
寒食后,酒醒却咨嗟。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
” 诗酒趁年华。
14、啡域
从超然台出来,我想找个小店吃油条,没找到。超然台对面一家看起来很文艺的咖啡店。
我进去喝了一杯开心果咖啡,很好喝。还翻到一本书上的一段话:
“
生活有其自身的逻辑,那些不经意间播下的种子,那些没有企图的浇灌,说不准在什么时候会有一阵春风拂过就出土了。
”
在一家文艺的咖啡厅里读到这么一段文艺的话,怎么也想不到这是一位曾经的县委书记写的。
所以,告诫自己,不要瞎想当然。
在诸城瞎逛的两天,我逐渐从提心吊胆怕碰见你,到我觉得即使碰见你了我也能从容应对解释了。
因为走了很多路,很多很多路,我终于累到没力气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