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闲暇小记
秋分已过,窗外耀眼的阳光透过阳台窗户一块块照在地砖上,白日里的温度高达30摄氏度,像是夏天还没有告别的样子,可是有人却先告别了。
中秋回家的时候,我猝不及防地参加了一场葬礼,家里七十多岁的二爷爷因在自家浴室摔跤而去世了。二爷爷是爷爷那辈的堂兄弟,和二奶奶白手起家倒腾废品回收,家境一直不错,我的第一辆自行车就是从他家收的二手自行车改装而成。只可惜能干的父母总喜欢娇惯自己的孩子,所以二爷爷、二奶奶到老都在帮子女收拾烂摊子。去年他们家耗费百来万重新在旧址建了新房子,村里人都说老人家总该享享福了,可二爷爷却在中秋节前夕摔倒离世,留下眼耳不便的二奶奶像祥林嫂般懊悔哭诉,“我就坐在浴室外面,怎么没及时发现他摔了呢,如果我要是早点发现,是不是......”可是人生哪有能重来的如果?葬礼安排在中秋节,妈妈作为亲戚帮忙张罗饭菜,我自然也是尽力参与,此时距离我上一次参与老家葬礼已经十多年之久了。那时大概横跨四年的时间里,在江城读书的我来往两地参加了爷爷、爸爸和奶奶三人的葬礼,深度体验了老家复杂的葬礼流程,我常常是如一个傀儡般听从长辈们的吩咐,喊、哭、跪、叩头......现在重又唤起了过去的记忆,曾经开启我回家之路的付家坡车站都停止运营了,真是恍如隔世。不过十多年的时间里,流程简化了很多,妈妈说,农村又可以土葬,不用被管着非得火化,而且过了头七便结束了葬礼仪式,也不用等到七七。你看,除了人之生死这个客观现实不会改变外,其它与之相关的事项也会随着时间而改变,好像更没什么需要长久执着的事物了呢!
你会执着于要去到哪一个地方吗,就像很多人要去到的远方?我身边很多人,除了短暂旅游外,都是在外地读书期间了解出生地以外的地方,但有些人一直在家附近读书、工作、定居,我们有时候羡慕他们的舒适,他们有时候会在难过时叹一句“如果那时候走出去”......如果从我的老家县城算,江城也算是远方,几百公里的距离,风雨都是不同步的:老家的季节变幻比江城果断很多,初春田野的草一感受到春意便兴冲冲冒头,一眼扫去都能看到春天静悄悄的步伐;夏季就看池塘里的荷叶冒出的尖尖角,在一望无际的平原感受太阳提前升起和延迟落下,遍地都能闻到浓郁的栀子花香;秋季看人家门前屋后树上沉甸甸的青绿桔子和青黄柿子,一片片渐渐由绿转金黄的稻谷;而江城最早的季节变幻可能要去到郊外仔细观察,市中心常绿的植物总是欺骗了我们的双眼,模糊了四季变幻的边界,只有那不经意间嗅到的桂花香提醒我们秋天不知不觉来了。我妈妈他们那一代,所去的地方不多,但如果说执着于某地,那便是家乡了,想法不多、很心安;而我们这一代,足迹更远,眼界更开阔,可选择的地方多了,也不见得有情感偏好,想法多、容易焦虑。拿我自己来说,待在江城这个舒适圈,有时候又觉得是不是需要点改变,我觉得去哪里的一二线城市都行,可是这么个环境,没有坚定的决心、目标和行动力,就这样一年又一年地习以为常,身边很多人都在改变自己的人生阶段,我看着他们从未婚到已婚、已育。我有时候在想,就是如此了吧,旁边的人对我期许也是如此,如果我有那么一个执着要去体验的地方就好了呢......
你会执着于某一个人吗,朋友或是恋人?我身边对某个人有执念的故事不太多,他们总是很淡然地看待人来人往,很理智地去做选择,而我总是执着于求不得的人。他们告诉我,那叫不合时宜,我却不甘心,陈奕迅的《最佳损友》和林宥嘉的《浪费》最贴切。十多年过去,我偶尔在看到相似的人和风景时,还是会忍不住问候下曾经亲密的朋友,可是渐渐就没有了回音,我从中学习到有些人“用背影告诉你,不必追”,反省到见面远比口头问候更有效,而我不过是个胆小的懒鬼......还有些曾经心动过的朋友,因为情绪价值给得太足而久久舍不得放手,我也想同等给予,可是他们从不索取,自己单方面的输出不过是自作多情......有时候我也庆幸,自己曾经执着的人都很温柔,陪我耗过了漫长的戒断反应,然后成了熟悉的陌生人,每次主动聊天需要长篇大论介绍前因后果,生怕难得的沟通并没有正确表达,可这都不重要了,我们都会向前走。但正如金庸书中所言,“‘你瞧这些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人生离合,亦复如斯。你又何必烦恼?’她话虽如此说,却也忍不住黯然神伤。”
写着写着,我又度过了一年秋季的国庆节,假期沉浸在金黄色成熟的稻香中,隔壁的丝瓜藤爬上了后窗玻璃和阳台,小朵夜来香凑近闻芬芳浓郁,含苞的淡黄色桂花躲在层层绿叶里面,沉甸甸的还未完全熟透的黄柿子压低了树枝,乡间小路上到处是铺开晒的谷子......这些情景和十多年前并无太多不同,可“物是人非事事休”,我已少了许多回家的归属感,或许,人生也是一场场漫长的相遇和告别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