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四个月可恋(一)
2017年夏天,我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成为了一名准大学生。那个时候,我迫切地想要找到组织,马上加了很多QQ群,其中有年级群、新生群、湖南老乡群等等。在湖南老乡群里,大家会在群昵称里加上本人所在的市县,于是我也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上了L市,暗自希望能够遇到同样来自L市的人。 有一天,一个男生通过老乡群加我,我通过他的好友申请后,他第一句话就是问我:“是L市的吗?”我说:“是的。”他说:“那你现在是我的人了。”虽然他的发言莫名地霸道,又没头没尾的,但是不难猜出他和我一样来自L市,我们是比湖南老乡关系更近的老乡。 接着我被他拉进了一个小群,群里加上我一共有七个人,我是最后一个进群的。这七个人里有三个准大四的师兄师姐(两女一男),一个准大二的师兄(就是找到我并把我拉进群的Z师兄),三个准大一的新生(包括我在内的三个男生)。 比起庞大的湖南校友群,这个小团体显得亲切多了。师兄师姐们热情地招呼我们三个新生,和我们交流,而在湖南校友群里根本没有人关注我,就算发言也很可能没有人回复,因此这是我第一次有了一点归属感,感觉自己不再是没有老乡的野新生了。 在所有的师兄师姐里,我和准大四的L师兄聊得最好,我们都喜欢哈利波特,在其他方面也很契合,因此我最期待见到L师兄了。 高考后的暑假在不知不觉中结束了,出发去学校的日子马上就到了。那天是9月1日,L师兄和我说:“哈利第一次去霍格沃兹学校也是9月1日。”我说:“是呀,而且哈利是去学(魔)法的,我也是去学法(律)的。” 那个时候,没有从L市直达重庆的火车,我要到L市所在的地级市坐火车,而且我坐的那趟车时间长达17个小时。我没有抢到卧铺,只能坐硬座,这又是我第一次坐这么长时间的火车,不知道会不会很难受。我是晚上七点钟上的火车,前几个小时,我还沉浸在离家外出的新鲜感中,等到了十二点,我就开始犯困了,然后在不知不觉间睡着了。凌晨五点,我醒了,发现自己靠在旁边男生的肩膀上,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只觉得很舒服,心想:“管他呢。”然后继续靠在男生的肩膀上睡了过去。 中午十二点,火车在重庆站停下了,我和同为新生的T、X下车后在火车站里集合,Z师兄来接我们,我们四个人一起打车去了学校。 晚上,师兄师姐们喊聚会,我们去了一家名为“秘蜜”的甜品店。在甜品店二楼晦暗的环境中,我第一次见到了L师兄。他看起来非常显小,长相可爱,简直比我们还像新生。我和他虽然在线上相谈甚欢,但毕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面,所以我有点局促,没怎么说话。等我们熟起来后,L师兄告诉我,他那个晚上其实一直在和我搭话,只是我都没什么反应。 开学第一件事就是军训,军训期间我又和L师兄见了两次。 有一天,因为下雨,上午的训练取消了,我没有事做,刚好《蜘蛛侠:英雄归来》上映,就问L师兄要不要一起去看,L师兄答应了。我们在学校旁边的电影院看了这部电影,看完后,L师兄又带我去吃饭。L师兄说这家电影院太小了,他常去的是汽博中心的那家电影院(之后我们两个一起去那家电影院看了很多次电影)。接着,我们又聊到了《哈利波特》,我说:“有些人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哈利和赫敏没有在一起,可是我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我觉得他们就应该是朋友,因为友谊是这部作品非常重要的主题,甚至和魔法一样重要。他们会这样想,是因为他们把爱情看得比友情重要,可是我觉得,友情也很重要,并不比爱情逊色。”L师兄非常赞同我的话,他也觉得友情很重要。 之后的一个晚上,我们训练结束后解散,我刚要和室友走出体育场,就看到L师兄一个人坐在观众席,我让室友先回去,然后喊了L师兄一声,L师兄闻声朝我走过来,走到我面前后,递给我一杯奶茶。我接过奶茶,问:“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呀?”L师兄说:“我来看看能不能碰到你。”我开心地说:“那好巧呀,竟然真的碰上了。”我们两个人在夜间的校园里穿行,边走边聊,具体聊了些什么我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那条路明明暗暗的,我们一会儿在路灯的光里,一会儿完全在黑暗里,像两只海豚在海里浮浮沉沉。我侧过头,看着师兄,和他说话,心情非常愉快。后来,L师兄才告诉我,那天晚上,他其实是因为心情不好,所以才想来找我。 在一个周末,L师兄带我去观音桥玩,这是我到学校后,第一次外出。我们先去了游戏厅抓娃娃,他非常厉害,一下就抓上来两个娃娃,然后他让我来抓。我尝试了很多次,一个都没有抓上来,有一次,抓娃娃的爪子都把娃娃带到出口上了,我和师兄已经在欢呼了,可是等爪子松开,娃娃掉下来后竟然撞到围着出口的板子上,又弹了出去。于是,我彻底放弃了,把抓娃娃的任务交还给师兄。最后,师兄一共抓上来四个娃娃,全部送给我了。我超级开心,我自己从来没有抓到过娃娃,这也是第一次有人抓娃娃送给我,如果那一天,他和我求婚,我想我是会答应的。(朋友:没出息的赔钱货) 从游戏厅出来,师兄又带我去吃猫抓烤肉。那家店生意不错,我们去的时候还要排队。店员递给我们一张菜单,说我们可以先在外面点菜,如果排队时间超过半个小时,会送我们一杯饮料。我们等了大概30多分钟,店员告诉我们可以进去了。这个时候,我感受到一阵尿意,就一个人去上厕所了。等我上完厕所回来,找到我们的座位,师兄已经在烤肉了。我的面前摆了一杯颜色很漂亮的饮料,我想都没想就拿起来喝,喝了两口后,才发现师兄面前并没有饮料,我这才反应过来,这杯饮料是排队送的,而我们也没有再点店里动辄30多元一杯的饮料,也就是说师兄很自然地把唯一一杯饮料给了我。之后,师兄又一直把烤好的肉夹到我的盘子上,直到肉在我的盘子堆得像一座小山一样,他才开始自己吃。那个晚上的一切都让我有一种被宠爱的感觉,而且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错觉。 我和师兄就这样越来越亲密,除了老乡会的集体活动,我们两个还经常私下一起出来。有一次,我们老乡会一起去唱歌,L师姐唱了一首《漂洋过海来看你》,真的很好听。她唱完后,我说:“我还以为是开的原唱呢!”L师姐听了我的话,笑得非常开心,加上我一贯的可爱表现,她说:“我突然想到一个很适合你的外号,以后我们就叫你‘小甜心’吧。”其他人都表示同意,于是我在老乡会里的外号就变成了“小甜心”。师兄很喜欢叫我“小甜心”,我也很喜欢他这么叫我,他还在微信上把对我的备注也改成了“小甜心”。 后来,我们又都把微信头像换成了小猪佩奇,他的头像是佩奇一家在砌墙,配字“开始新一天的搬砖”,我的头像是佩奇张开双臂站着,配字“你的小可爱上线了”。 那个学期,我选修了爱情心理学,他知道之后,和我一起去上了一节课。说实话,这门课虽然很热门,但其实很无聊,并不像名字那样有意思。那节课讲的内容我当然是不记得了,只记得在课间,他不满意我在微信上对他的备注“L师兄”,把我的手机拿过去,自己改成了“帅气大师兄”。 师兄的实验室里有投影仪,我们在他的实验室里看过几次电影。我还记得第一次看电影的那个晚上,我们调试好设备后,就把灯关了,黑暗中,只有投影仪发出的白色光柱,以及光柱落到墙壁上形成的电影画面。我们坐在一张长木椅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也分不清是谁主动的,好像在那种氛围下,一切都再自然不过,我们两个就像磁铁的南北两极,都被对方吸引,然后紧紧地靠在一起。我的头枕在他的肩膀上,他又把头枕在我的头上。这样的姿势其实非常不舒服,因为我的脖子被椅子的靠背顶着,可是我不敢调整姿势,害怕最轻微的动作也会破坏当时那种暧昧的气氛。于是我们就维持那样的姿势一动不动地看完了整部电影。 第二天,我的脖子后面被椅子靠背顶着的那一块特别痛。下午,我和师兄再见面的时候,我还没开口,师兄就先说:“我脖子后面好痛呀!”我忍不住想,难道前一天晚上他也和我一样不舒服,而且也和我一样不愿意分开吗? 已经毕业的C师姐来重庆出差,她在校的时候和师兄关系特别好,约师兄见面,师兄说要带我一起去。我们三个先在学校旁边吃了串串,然后又坐公交车去观音桥。到站下车后,我一个人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面,走在后面的师兄对师姐说:“我跟你说过了,他就是这么可爱。”我听见之后有点小小的得意,师兄似乎也为我在师姐面前表现出来的可爱感到得意,那一天只要师姐不注意,他就会伸手过来抚摸我的脸、我的耳朵和我的脖子。我十分享受这种偷偷摸摸的亲密。
晚上,我们又去了洪崖洞,在千厮门大桥上,风特别大,师姐看我穿得单薄,问我冷不冷,我没有说话,只是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作为回应。师兄笑着说:“他就喜欢装宝。”但师姐还是把她的小熊围巾摘下来给我。我戴上那条围巾,在师兄面前晃了晃,师兄说:“很适合你。”我们又度过了一个非常开心的晚上。回到宿舍后,我把在路边打印的三个人的合照挂在了书桌上,想要把那天晚上的快乐保存下来。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师兄送了一条蓝色的围巾给我。他说他很喜欢围巾,既可以保暖,又是很好的衣服配饰。我在他的影响下,也喜欢上了围巾。 小雪那天,室友骂骂咧咧地抱怨天气太冷,我系着师兄送给我的围巾,真的觉得一点都不冷了。前一天晚上师兄把他的耳机给我听歌,后来耳机就被我带回了寝室,我出门前把耳机带上了,想着如果他中午叫我吃饭,就顺便还给他。但他没有叫我,我就和室友一起吃了午饭。 回到宿舍,我刚躺上床,手机就抖动了一下,我知道肯定是他的消息。打开一看,他给我发的是汉堡王的优惠信息,薯条买一送一。他前一天和我提过,他说汉堡王的薯条是他吃过最好吃的薯条。我说:“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它可能会是我吃过的第二好吃的薯条。”他说:“你是想说你吃过的最好吃的薯条是你自己做的吗?”我笑着说:“是呀。”为我们之间的心意相通感到高兴。 就像他了解我一样,我也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我发了一个眼泛红心留着口水的emoji给他,然后打字说:“如果师兄连续打卡四天,星期六我就请师兄去吃好吗?”当时他在准备司法考试(最后一次司法考试,第二年就改为法考了),每天都会把当天的学习时长发给我,在我这里打卡。 师兄回复了一个“好”的表情。我又说:“那如果师兄没做到,我就不带师兄自己一个人去吃了哦。”他这次回了一个砸东西的表情和一个难过的表情。我又一次感觉到有一种暧昧的感觉在我们之间流动,我们在调情。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但是千真万确,我们一直在调情。 下午上课,我又收到了师兄的消息,他说:“小甜心,我的耳机。”我忍不住笑了,有种前一天我是故意留下耳机就为了第二天再和他见面的感觉。实际上并不是这样的。不是说我不想见到师兄,相反,我非常想要见到他。可是我怕越频繁的见面会越快滋生出厌恶,而且相处时间的越多,我就要更多的时间说服自己这不是爱情,不要痴心妄想,现在的状态已经很好了,把我们的关系转变成爱情并不会让我更开心,反而会徒增痛苦。 我和师兄约了在西苑食堂吃晚饭。碰面之后,我问他:“你觉得开心吗?”他不解地问:“什么事开不开心?” “我是说又能和我一起吃饭开心吗?”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反正我是很开心。”说完之后,我没敢看他,不知道他的表情如何。 吃完饭,离晚上的课还有一点时间,我可以去他的实验室坐一会。那段时间,他在实验室准备考试,常常把我叫过去陪他。在实验室里,师兄又把他的耳机给我戴上,然后放歌给我听。他拿起我的手机玩《元气骑士》,我就靠在他身上看着他玩。
快到上课的时间了,我要走了。他说:“不准走。”我也不想走,但还是假装对他的霸道不满,直起身子说:“你说不准走,我就不走呀?” 他把手伸过来,用胳膊圈住我的脖子,把我拉到他的胸前,好像要通过这种方式把我囚禁在他身边。他保持着这个姿势继续玩游戏。我什么话都没说,安静地享受着被他搂在怀里的感觉,心甘情愿做他的囚徒,并希望那一刻可以last forever。可是他打完那一局后就放我起来了。我不想走,也并不是非要去上那个见鬼的公选课,不过我觉得那样更好一些。他要学习,而我要学习怎样避免喜欢上他。只是好像已经晚了,我好像早就喜欢上他了。我一边说着让他好好学习,一边退出实验室,然后骗自己“友谊地久天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