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bsm/smib】新鲜（1）

*au

*ooc

“欢迎光临！！！”

刚进店的志摩一未被这一声招呼吓了个激灵，嘀咕着什么人午夜两点还有这精神头。

最近公司连续两个季度的业绩下滑，作为销售部的中坚力量，哪怕自己帮不上忙也必须留在公司里跟着大家一起熬，所以这段时间几乎每天都要同舟共济到十一二点才能回家，今天更过分，开发部那边说是新产品有了进展，留着相关部门的人一起评测，等差不多弄完，抬表一看，已经快两点了，末班车就别想了，大多数同事都选择在公司小睡一下直接上班，但是因为测评吃了一肚子辅食和糊食，实在觉得寡淡得心慌，只能拖着走路都能睡着的身体来公司楼下的便利店觅食。

便当柜台前挑来拣去半天都选不出什么想吃的，好像中间还睡过去了几秒钟，被冷气一吹又醒了过来，看着货柜上还剩一半即将过期的冷冰冰便当，连拿去微波炉热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站在货架前又发了五分钟的呆。

“这个时间点，便利店里的炸物应该也不剩什么了吧……”志摩想着，“要不要去找个麦当劳之类的，至少有口热的吃，可是好远啊，走不到吧，好困呐，我怎么会在这里？好饿啊……”

“你好！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快睡着的志摩被这一声招呼，吓得一把扶住旁边的货架才站稳，哪知道用力过大，上面的零食哗啦啦地全掉了下来，半夜空无一人的便利店里尴尬的回声久久无法散去。

“啊，没事没事，我来收拾就好，我看你在这边站了半天了，很难选吧，大晚上的便当，所以就过来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打量了一下精神亢奋的店员，一时半会儿无法判断对方是磕了药，还是被什么脏东西附了身，不然这大半夜的，眼睛瞪得像铜铃就算了，关键是什么正常人类能在半夜三点上班的时候笑得如此灿烂。

“哦，没事，就是，有点冷……”

本来是想说，这些吃的看上去都有点冷，不太拿得下手，但是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词不达意，但是现在的状态又饿又困，很难集中精力凑出一句完整的话，所以像是跟自己赌气似的，干脆闭上了嘴，懒得再解释。

“可不是嘛！这个天气大晚上出来找东西吃，肯定是想一下子吃到一口热的，对吧？超理解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去用餐那边坐着吧，我帮你选几样热好端过去？”

哪知道对方却听明白了，还大言不惭地出起了主意。

看着热情过度的店员皱了下眉，志摩心想说，现在的服务行业竞争那么激烈吗？连便利店都开始搞推销了？

但也管不了这么多了，既然有人愿意伺候，那又何乐而不为呢，只求无论这人被什么妖魔鬼怪附了身，拜托等我走了之后再从他身上下吧。

“久等了久等了，先喝个汤吧，本来想拿个经典的南瓜汤或者玉米浓汤，但是考虑到还要吃主食，我就想还是不要喝那么浓稠的东西了，所以泡了杯速溶的味增汤，”

店员一边放下手里的食物，一边连珠炮似的地给志摩介绍，

“其实这个时间段剩下的便当里，我觉得最好吃的是肉酱意面，可是面条吃起来比米饭麻烦啊，我看你还穿着衬衣和西装，都这个时间点了哎，一会儿是不是还要去上班啊？精神不佳的时候吃面条会很容易溅到衣服上的哦！所以我还是给你选了海苔便当，有点蔬菜，然后还有容易入口的炸物，但这个炸物毕竟不如刚送来的时候，我就给你多拿了一块我们店里自己的炸鸡排，我刚炸的，放心吃好啦，如果还有什么需要告诉我，哦还有，不知道你想喝什么，我就给你拿了罐小瓶装的绿茶，还是你比较想要咖啡？我给你换成咖啡？”

“不用，绿茶就挺好的，谢谢，你们现在便利店开始有这种服务了啊？果然每一行的生意都不好做啊。”

喝了口热汤，扒了两口饭的志摩顿时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好奇心也跟着回来了。

“嗯？什么服务？”

“就是有推销的义务啊，客人来了，还得观察客人的需求，然后搭配吃食之类的。”

“哦，没有的，便利店谁会管你啦，是我自己琢磨的啦——主动跟客人聊天，主动推销商品，主动提供帮助，这就是我的便利店销售技巧——早晚有一天我要推广出去！”

在公司干了十年销售的志摩听到这种天真到有点幼稚的话，没忍住笑了，然后瞥了眼店员胸前挂的名牌——“伊吹”。

“伊吹桑，现在干销售那么亢奋的话，很可能会被当作骚扰的，尤其是这大半夜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上班嗑药呢。”

“是吧，我就知道，怪不得有些客人一进来，我才跟他们打招呼，人家转头就走了，果然是声音太大精神太亢奋了吗？所以说还是要轻言细语一点好？比如‘晚～上～好～欢迎光临～’之类的？”

对志摩的吐槽，这个叫伊吹的人，没怎么放在心上，甚至还一边摸着脸一边做作地发出自认为轻言细语实则阴丝丝的声音，让刚刚吃饱的志摩觉得有那么点点恶心。

果然附身的东西要现形了吧。

志摩赶忙付了钱，回公司补觉去了。

……

这天志摩好不容易熬到晚上十点准备要走，哪知接到临时通知要加班，说是工厂那边送去两批货又被养老院退了回来，理由是库存过多。

志摩所在的公司是做食品加工的半官方机构，客户群体主要是儿童福利院、养老院和看护中心，作为一个超老龄社会，按理说他们的公司应该是不愁业绩，但是最近一段时间，发生了好几次工厂被退货的事情，倒不是产品出现了什么问题，无论是检测报告还是合作的养老院和看护中心的反馈都没有针对产品本身进行投诉，志摩他们销售部派人去问，明面上对方打官腔说只是订货过多，私底下打听了一下，好像是老人家们对产品本身比较排斥。

说来也不是不能理解，一旦老人被诊断为有一定程度的‘吞咽困难’，很可能就要完全告别固体食物，每日只能通过志摩他们公司推出的半成品糊食摄取基本营养。

虽然有严格按照‘三色食品’的基本要素搭配每日的餐食，但看着被退回来的那堆红绿灯颜色一样的泥状物，志摩大脑里自动回溯出工厂里那种又热又闷混着一股搅烂的胡萝卜和青豆的味道，顿时觉得有点恶心，想说，若是自己每天吃这种东西，不排斥那是不可能的。

这个问题他们作为销售人员也提出来过，是不是食物种类过于单一而导致业绩不佳，但不论是高层还是研发部，都对这个问题采取了消极态度，大概是因为作为半官方机构，很难对官方关于‘养老食品’的界定进行质疑，一直都是以现在这个标准执行，既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那也没有什么理由去改动。

在外面人听来，销售部该是公司里最光鲜亮丽的部门，可惜这不是保险公司也不是化妆品行业，做销售的并没有什么辉煌可以争取，尤其是志摩负责的养老这一块，因为官方严格的执行标准，各家产品类型都差不多，能做的无非就是到养老院和护理机构里发送订单，最多能扩展的只有一些个体业务，可是如果连养老院和护理机构都不愿意去的老人家，更不会考虑这种所谓的安全健康食品，能够多吃一口普通的食物是老年生活里为数不多的乐趣，否则每年过年，也不会总是发生老人家因为吃年糕而去世的事情。

总之这些事情，从志摩进公司开始就已经是个无限循环的死胡同，他按压着手里那块特意被压成肉片形状软趴趴的灰褐色食物，晚饭只喝了两杯咖啡的胃开始觉得有些难受，拿起西装穿过气氛死沉的办公室往外走去。

公司附近虽然也有家庭餐馆和咖啡馆，但是这个时间点，要么是已经关门要么是距离有点远，思来想去，好像又只剩下便利店这个选项。

“欢～迎～光～临～哦～”

听到这声阴阳怪气的招呼，本来想径直走向货架的志摩没忍住抬头看了眼柜台，果不其然，是前两天被脏东西附体的收银员，看来今天附体的东西和那天的亢奋型还不太一样，估计是什么狐狸精之类的吧。

志摩正寻思着顺便买点零食饮料回去犒劳一下同事，哪知正看到一半，货架另一边蹿出来一张阳光灿烂的脸。

“需不需要帮忙啊，这位先生～”

好想把手里这包薯片塞进那张脸。

“哦，不用了，只是随便挑点零食带回公司给同事。”

“是要跟同事们分享吗？那你手里拿的薯片其实不太适合哎，这种零食肯定是一片一片一片接着吃吃个没完才好吃啊对不对？尤其是在家里喝着冰啤酒，把零食全倒在一个大碗里一直一直往嘴里塞最爽了，”

已经入戏的狐狸精还因为说得开心而拍了下手。

“可是这个时间点，大家都在加班吧，这种需要一直伸手拿的东西很影响工作进度对不对？而且吃完还不能在公司里大大方方地舔手指，那岂不是太浪费了！简直是错过了吃薯片最快乐的一环！”

“哦……也是吧……？”

志摩看着手里的薯片，不想承认觉得他说得挺有道理，只是有些心虚地放回了货架。

“如果是我的话，啊，如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我帮你拿几款？”

“那…那就麻烦你了？”

身体很诚实地递过了购物筐。

“不知道你是给多少人买的，如果不够我再去每种多拿几包，”

志摩看着叫伊吹的店员把购物筐大大咧咧地放在了那天吃饭的小餐桌上，有头有尾地解释起来，

“我选的都是里面有小包装的零食，这个新出的麻油味米果很好吃哦，而且不会脏手也不容易掉渣，加班加到这个时候有点新鲜玩意会不会比较开心？反正我会哎，最喜欢夜班的时候尝新款零食啦！然后巧克力多数人都不会拒绝吧，我拿的是混合装的，一包里面有四种口味一共二十四块，应该够分了，大小是可以正好一口吃下的，很方便吧！最后还有一包最普通但也是最经典的咸味起司饼干，接受不了麻油味也不想吃甜食的人至少还有个选择嘛对不对？”

虽然还是会觉得有点热情过头强买强卖，但没想到确实考虑得还蛮周到的。

“我自己还需要买点吃的，你先算账吧，我去拿个猪排三明治。”

“哎呀，不瞒你说，猪排三明治应该已经没了，我们家的猪排三明治真的是很好吃呢，”

说着说着还莫名其妙地比了个大拇指，然后又皱了皱脸想到了什么，

“那个什么，嗯……刚才我看货架上还有个肉排面包，本来我是想说等下班还没人买的话我就拿来当早餐的，你要觉得可以的话你就拿那个吧？”

“啊，那你不是准备下班的时候……”

“哦没关系，我就是想说没人买我才拿嘛，有人买当然是卖掉比较好啊，我帮你去拿吧！”

还没等志摩反应过来，这人就大跨步地往面包货架的方向走去了。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志摩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看，哪知道那个叫伊吹的店员还在笑着朝他挥手，他一副被抓包的窘迫赶紧逃离到对方的视线以外，嘀咕着应该在白天的时候来确认一下这个便利店到底在不在，怎么每次来都是空无一人，而且都是同一个店员，说不定那人不是什么脏东西附体，而是本来就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妖怪开的只在半夜三更营业的妖怪店！

他倒也不会自恋到觉得是妖怪特意开个店来勾引他，大概率是来上班的妖怪还没有适应人类社会的规则，就像《平成狸合战》里的狸猫似的，幻化成人后怪里怪气的，否则哪个正常人类会在半夜上班还如此热情洋溢贴心入微的，下次再来的时候，一定要确认一下这个伊吹到底有没有尾巴！

谁知道再看到伊吹，却不是在半夜的便利店里。

……

那晚之后，志摩还真在白天上班的时候抽了个时间去确认一下便利店在不在，那当然是还在的，不但还在，而且员工正常，生意相当不错，总之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便利店。

他算是放下心来，觉得是自己加班加多了脑子不好使才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直到过了几天，他去护理中心确认新订单的时候，在那里看见伊吹，他才又开始怀疑起来。

护理中心的自动门刚打开，志摩就觉得迎面走过来的人有点眼熟，而且不是那种遥远记忆里模糊的熟人，应该是最近在哪里见过的，没想到推着轮椅的对方也不顾志摩眼光直愣愣地盯着志摩打量。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长年混迹于销售行业的志摩，倒是不拘于与人主动问候，见双方都有被认出的意识，便干脆停下脚步开了口。

“是吧，我也觉得你很眼熟，不是那种以前认识的人，那种遥远记忆里的人一般即使认出来了，可能也不想打招呼，默默低着头就过去了，或者要等过一会儿才会想起来是谁，但是也不会觉得没有打招呼是一种遗憾，况且对方，我的意思是说你，好像也认出我来了，所以应该是可以打招呼的关系吧？可是我不知道你的名字，不是那种话都到嘴边可怎么也想不起来的不记得，就是……我不知道你名字哎。”

志摩没想到这个人比自己还主动，不仅没有被认出来或者没认出对方的窘迫，甚至干脆把一般这种场合不会宣之于口的想法一股脑儿地全倒了出来，这兜不住话的嘴感觉有点不靠谱，可这份热情倒是让志摩觉得分外亲切，想到了一些搞销售的同行，哎，等等，销售……销售……销售！？

“啊，你是不是在便利店......？伊...吹......？”

这边话还没说完，那边眼睛就亮了！

“啊！‘加班’桑！”

谁想要被叫做‘加班’桑啊！

志摩没好气地笑了笑，从西装里掏出名片，双手递了过去：

“我叫志摩一未，是这家公司的销售代表，负责附近包括这家护理中心在内的老年照护饮食。”

伊吹把手往运动裤上擦了擦，慎重地接过志摩的名片，仔细看了看，小心翼翼地放进夹克口袋里，然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抱歉啊，我没有名片，我叫伊吹蓝，蓝就是那个有点复杂的ai，”

说着试图用手在空气里写出来，可写到一半又想到读作‘ai’的复杂汉字有好几个，便意识到这样解释，对方大概也听不懂，长长的手指僵在半空，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反倒是志摩笑了，“是形容颜色的那个‘蓝’？”

“对对对，颜色的那个‘蓝’，你真厉害，这都能猜到，”像是被识破恶作剧一样地笑了笑，指了指志摩的身后，“我有认识的人住在这边，”说完拍了拍身前的轮椅，然后像是又看见什么似的，朝着里面挥了挥手。

志摩跟着伊吹的手转过身，看见一对六十岁左右的夫妇从一旁的住户区拐了出来，女方腿脚显然不太方便，走得很慢，而她身旁小心翼翼扶着她的男士看神情应该是她的丈夫。

老两口看见伊吹和志摩，和善地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面前的座椅，意思是我们在这里坐着等，你们慢慢聊。

“所以你的父母住在这个护理中心吗？这里确实不错呢，服务和环境都是附近比较好的了。”

“哦，他们不是我的父母啦，他们是……”

话说到一半，志摩的电话响了起来。

“抱歉，”志摩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满脸歉意地朝着伊吹示意，“是公司打来的…我得接一下，抱歉……”

“啊，没事没事，我也要去接人了，你快忙吧，早点忙完就不必加班了，今晚我不上夜班，可没有人给你热便当了。”

志摩还来不及想怎么接下这么自来熟的话，听筒里已经传来了上司的声音，只好再次抱歉地点了点头，用嘴型与伊吹告别，匆匆忙忙往护理中心外走去。

“刚才那个是你朋友？”

伊吹才把轮椅刹车放下，丽子阿姨就热心地问了起来。

“哦，不是啦，只是便利店的熟客而已，经常加班，然后半夜会来便利店买吃的，每次来的时候哦，眼睛都困得快张不开了，那天我还看见，他站在便当货架前睡着了呢，这样～”

伊吹一边说，一边学着那日志摩站在货架前闭着眼睛，好像是被冷气吹得摇摇晃晃半梦半醒的样子。

见伊吹没头没脑的比划，老两口都笑了。

“他应该是负责这里的食品公司的代表吧？”

“嗯？蒲叔认识他？”

“认识倒谈不上，但是经常会看见他来这边，是不是？”说着跟丽子确认了一下。

“是，几乎每周都来吧，听说他跟其他人还挺不一样的。”

伊吹歪着头想了下，不是很明白，“怎么不一样了？他不是人吗？”

丽姨听到这话，不见外地拍了一下伊吹的头，“什么不是人，你这个脑回路真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整天不是惦记着狐妖就是狸怪。”

伊吹揉着头，撒娇地笑了笑，丽姨没有搭理他，继续说着，

“我说他不一样，是说他跟其他销售代表不一样，一般的销售代表来我们这里，都是直接找护理中心的管理层，毕竟是谈生意嘛，肯定是要找能负责的人，但是刚才和你打招呼的这位，除了会和负责人接洽之外，他还会来问问我们的意见，哦他倒是没来找过我，毕竟我不是每天都在这里，但是我听其他住户说，他每个月都会花时间跟他们聊聊天，听听意见和反馈，虽然那家公司的东西还是那么难吃，但这个人是真的不错。”

“哎～～真的很了不起的很不一样呢～”

听着丽姨的话，伊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了那张名片，“‘志摩一未’……”他摸了摸名片上读起来像鼓点一样有节奏感的名字，不自觉地喃喃出声，下定决心，若是再遇到这个人，一定好好地为他准备一次便当作为感谢。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