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9月环勃朗峰徒步日记 (10) 相逢何必曾相识 初到瑞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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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酒店的早餐厅里,看到陆续进来的两组客人,我和大猫不禁莞尔。
昨天傍晚抵达新订的酒店后,为了庆祝身体恢复和完成Stage 4,我们决定撒币大吃一顿。选中的餐厅位于Courmayeur市区的步行街,专营意大利菜,一份普通的主菜要20-30欧元,对我们而言价格不菲,但我还是被它贴在Google review上的Pasta图片吸引了过去。
我们冒着缠缠绵绵的秋雨走去这家餐厅,光荣地成为了第一组到店的客人。菜上得很慢,而在我们等餐的时候,一前一后有两组说普通话的女生也进了这家餐厅,正是今天早上陆续走进酒店餐厅的这两组客人。
不知道她们对昨晚那家格调高雅的意大利餐厅作何感想。我们点的Pasta面条还带着硬芯(也许这样才正宗吧,真希望点餐时侍者能够提醒一下我们),奶酪口味的Pasta颇有骚气,蘑菇口味的则有点缺盐,分量都只有拳头大小,账单上还莫名附加了6欧元看不懂的费用——这顿饭吃得我们的心跟Courmayeur的天气一样凉透透的。

好在夹生的意大利面并没有引起什么胃肠不适,一顿丰盛的自助早餐后,我们赶去药店加买了两盒抗生素和消毒液,然后再次坐上Val Ferret的公车——这次是坐去终点站Arp Nouvaz。
从Arp Nouvaz切入Stage 6意味着跳过Rufugio Bonatti和Arp Nouvaz之间的部分,直接开始了向今日最高点——Grand Col Ferret(2537m)——的爬升。这一带是放牧的区域,汩汩而下的山泉旁,花色各异的牛儿或卧或立,嘴里嚼着鲜嫩的绿草——身为阿尔卑斯山的牛真的很幸福,加州的牛一年大部分时间都在啃黄黄的干草。
看到在山泉旁惬意度日的牛儿,我们想起在Stage 2喝过的未过滤的雪水,虽然事到如今已无从判断它是否是大肠杆菌的源头,但无论多么清澈的泉水,在这样的大山里,终究常伴着各种动物的饮食起居,有大肠杆菌在所难免。

来时的公车装载了一整车的徒步者,上路后大家就渐渐因速度不同而散落在各个路段,牛人们自会把我们远远甩下,而偶尔遇到比我们更慢的、或是需要互相等待的大型群体,我们就稍稍加快步伐超过去,这样总能在一个清静的环境下前进。
但有时就会遇到这样的徒步者,他们一会儿撒着丫子欢快地超过了你,一会儿又气喘吁吁地在路旁歇着被你超过。这种如孩童般不定性的走法,让你永远也无法把握跟他们之间的距离。
今天就偏偏遇到了这样一对青年,其中一位走路如同跳舞一般带着扭动和跳跃的韵律,另一位则总是发出力不从心的喘息声。我们听到他们雀跃的脚步和粗重的气息逼近,便让开道去让他们先过,但不一会儿就绝望地发现他们坐在路边的大石上垂着脑袋休息。这样数个回合下来,我俩不胜其烦,看他们应该也是不通中文的样子,就在聊天时以“二货”称之。
以前做这种戳人脊梁骨的事情,我还颇有些负罪感,但现在常想,这样子既消了我的气,对方也不会因此而少一块肉,倒是个保持世界和平和内心平和的好办法。

我们和二货组交战数个回合,终于凭借中年人的耐力先行登顶Grand Col Ferret。正逢界碑处人少,大猫找了一块避风的草地飞小飞机,我则站在垭口的冷风中当模特。同在山顶的,是比我们稍稍晚一点上来的一对短途徒步者,女生爬山时腰背笔直,前后挥动着紧实的臂膀,姿势跟日剧中散步健身的角色如出一辙。
果不其然,在我跟她挥手致意之后,她就用日语远远地喊过来:“请问,是日本人吗?”
在意大利这几日其实颇受交流不畅的困扰——大部分意大利人的英语我很难听得明白,此刻听到标准好听的日语,顿觉亲切。日本女生的同伴,一眼看去便是意大利男生,见我跟女伴讲日语,就也操着日语加入进来。我不由想起了住在加州的Livermore时认识的邻居Tim,他是土生土长的Livermore人,但因为在日本教书时娶了新泻出身的太太,平时在家都是讲日文,看日剧,还收藏了滨崎步全套的CD。
与日本友人话别,我们跨入了瑞士国境,就此也告别了陪伴我们好几日的奇峰巨石,眼见着绿茸茸的植被渐渐爬上了周遭的山坡。我想到攻略上提到,迥异于法国和意大利的的景观,TMB的瑞士路段将呈现一派略显平淡的田园风光。
我们在山屋La Peule与二货组重逢——刚才在山顶流连太久,他们又轻快地掠过了我们——此刻他俩在吹得呼呼的狂风之中,坐在La Peule室外的桌子旁等着侍者上餐。
山屋这里有岔路口,我们自然而然地跟着三个刚刚用餐完毕的重装徒步者下山,完全没有想到该查看一下地图。

走了一段之后,大猫发现我们并不在TMB的路线上。不过,当前走的这条路也通往今天的目的地La Fouly,且看起来几乎是沿着等高线而行的,路边的大石上也涂有红白两色的trail标记。反正前面的人走得自信,我们也就放宽了心跟着,这样跟着跟着就有些不对了,路越走越窄,浓缩成一条不时受泉水、稀泥和乱石打断的小径,旁边就是悬崖,且上上下下似乎永无止境。
我们意识到被地图骗了——这条小路的爬升下降来来回回过于频繁,所以在地图上营造了沿着等高线而行的假象。但此时我们已经走进来太远,回头不仅浪费脚力,还得再走一遍之前走过的那些危险路段。
处于此等进退两难的境界,我真是恨死了那三个把我们引上歧途的家伙——虽然怪他们好像也没什么道理。
我们是在这条路终于进入平缓地带时赶上了这个歧途三人组——倒不是因为我们脚力好,而是他们三个正悠闲地斜躺在路边享受着树叶间洒下来的阳光。大猫上去跟他们聊天,这才发现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走错了路。
“你们不觉得这路也太难走了吗?我都快吓死了!”虽然已经逃出生天,但我还是怒气难平。
他们显然也看出了我情绪激动,全都宽容地笑着跟我说十分抱歉。
不过这段阴差阳错的误入歧途让我们看到了攻略中不曾提及的风景——巨大的冰川慢慢浮现在眼前,它脚下的山坡在秋日的阳光下泛开一片五颜六色。
瑞士的路段倒也不尽是平淡。


La Fouly是一个体积袖珍但五脏俱全的小镇子,拥有一家中等规模的超市,我们在里面买了法棍、香肠和奶酪作为今日的晚餐和明天的路餐,然后走去收费营地Camping Des Glaciers——一个卧在冰川脚下的收费营地。跟随路牌的指示,我们走上一条林荫大道,但看不到明显的入口或是收费处,不由得彷徨起来。
就在这时,刚才的歧途三人组从路的那头一身轻松地走出来——看样子他们跟我们活动的顺序正相反,先来营地扎帐篷,这才走去镇子中心买东西。
“缴费处在左边的坡上,营地在右边。你们可以先去找个好地方搭帐篷,然后再去缴费,缴费处七点才关门。”
他们指点了我们如何办手续,脸上依旧挂着抱歉的笑意,倒让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了。
营地收费处的妹妹是个年轻的姑娘,英文好听,态度热情,在这里可以跟她直接订购明日路餐的面包。说是办手续,其实也就是告诉她住多久再交个钱而已,小票则直接寄到电子邮箱——感觉就算不交钱白住也没人管,这让大猫啧啧称赞果真是到了君子国。
办好手续回来参观了一下营地的设施:一栋宽大的平房被分隔成冲水厕所、热水浴室、盥洗间和洗衣房,各个用途的隔间都设计合理,且打扫得干干净净。另一栋平房则是活动室,兼做餐厅和充电站,占据一角的厨房还提供微波炉、热水器和简单的厨具。不到三十瑞士法郎的费用,住得如此舒适的条件,还附赠冰川风景,我们在意大利紧绷了几日的情绪总算舒展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