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开城——纪念抗美援朝胜利50周年
文/郎万瑞
在纪念抗美援朝战争胜利五十周年之际，使我回想起保卫开城的紧张岁月。在第五次战役之后，我们被调到开城前线,担负保卫开城的光荣任务，直到最后胜利。在这里，军党委发出了争做“保卫开城的英雄部队”和“光荣的开城保卫者”的号召，我们进行了最紧张的战备，准备同美国侵略军进行一场最残酷的较量；在这里，我们经历和目睹了我军同敌人进行军事、政治、外交斗争的全过程；在这里，我们最深切地体会到党中央和祖国人民的关怀和支援;在这里，我们接触到了大量的朝鲜人民群众，从而深切感受到他们对志愿军的真情厚谊。这所有的一切虽然已经过去了半个世纪，但是回想起来还是历历在目，还常常在梦中回到当年那炽烈的战场，并置身于激烈的战争中。
开城在朝鲜中部三八线以南，这个人口不足10万的城市，曾经是一代王朝的首都。交通比较便利，有贯穿朝鲜南北的铁路大动脉，南可直通汉城，北可直达平壤，西临大海，东可去元山，是名副其实的战略要地。由于朝鲜战争即从这里开始又在这里结束。因此开城在当时成了全世界瞩目的焦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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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军接受保卫开城的光荣任务后，进行了持续深入的政治动员，使部队在两年多的时间里始终保持着旺盛的斗志。部队一方面结合实地进行军事训练，不断提高自己的战术技术水平；另一方面改造阵地，构筑工事，达到坚固防御的目的。两年多时间里，部队在开城前线自力更生， 就地取材，开凿山洞，建起了山山相连、洞洞相通的"地下长城"。在山洞里储存了大量的水、粮和弹药，使得部队能常年生活在山洞中。1952年冬，我陪同祖国西北慰问团参观了五七八团一营驻守的进凤山，看到那一堆堆磨秃了的钢钎和铁锤，看到一些战士缠着纱布渗出血迹的手,看到广大官兵长期居住的阴暗潮湿的山洞，慰问团的同志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把战士抱在怀里，泪流满面地说： "你们受苦了，祖国人民感谢你们！"为了激励自己，也为了让祖国人民放心，战士们都给自己的坑道起了诸如 "英雄洞"、“胜利洞”、 “光荣洞”等等名字。这些洞不仅成了当时战场上的一道风景，更是热爱和平、反对侵略的有力见证。
（二）
到1951年6月底，美国侵略者才看清楚，侵朝战争没有取胜的希望，他们不得不发出停 战谈判的信号。经过敌我双方协商，7月上旬开始停战谈判。第一次谈判在开城市区东北的来凤庄。来凤庄并不是一个村庄，而是—个富有者的宅院。美国的正式代表乘直升飞机到达开城，其余工作人员则乘吉普车而来。美方提出，为了安全，每辆车上插一面白旗作为标志以防误会。在插着白旗的车开进开城时，许多军民亲眼目睹并且议论说，这不就是美国侵略者打着白旗来谈判投降吗？新闻记者拍下了这一镜头。在来凤庄经过几次商谈，就谈判议程达成了协议。而后将谈判地点改在开城以南、汶山以北的板门店，并画出了包括开城和汶山在内狭长的一个中立区。
中朝方面的谈判工作，由我国杰出的隐蔽战线领导人、时任我国外交部常务副部长兼军委情报部长的李克农和外交家乔冠华负责。他们开始住在靠近来凤庄的农村,而后住在开城北市区里。这个谈判本身就是极为复杂的政治斗争，敌人妄图在谈判中 得到他们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李克农、乔冠华两位外交家，为了中朝人民的利益费尽了心血。从谈判开始到停战签字，他们很少躺在床上睡过觉。每个人一张躺椅，坐起来办公，稍有空闲就往后一靠，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他们严格规定，不论什么时间，只要有情况，必须立即告知他们，绝不能耽误。为了保密，谈判代表团称“工作队”，称李克农为“李队长”，乔冠华为“乔指导员”。在开城市区的东北部好像卧着一只雄狮的 小山梁上，建有机关、学校和小工厂，在其东面的山梁下是一片生长多年的松柏树林。李克农、乔冠华等有时在晚上到这里散步,碰到我们时总 是主动同我们热情交谈，问问部队的生活、思想和战备情况。
谈判地点刚刚改在板门店，美国侵略者就故意制造摩擦,为谈判设置障碍。我们的方针是非常明确的：谈和打，打是基础，以打促谈，打得越好，谈得越顺利。所以在整个谈判过程中，肩负保卫开城重任的我军，坚持加强战备，坚持千方百计打击敌人，直到停战签字的那一刻，我们还是处在一级战备状态，炮口高扬，子弹上膛，剌刀出鞘。为了教训美国，我军进行了全线大反击，取得了重大胜利，不仅歼灭了大量敌人，并使我军阵地向南推进了很多。著名的上甘岭战役就是这次大反击的杰作。在板门店西侧，一九四师三打红山包，猛攻坚守六七高地，经过数日激战，迫使敌人后撤了6公里。著名作家巴金亲笔题写的“王成式的战斗英雄——特等功臣赵先友” 就是参加的这次战斗。战后，李克农亲赴前线，到组织指挥这场战斗的一九四师五八二团指挥所，高度赞扬了团长兼政委张振川和全体官兵，他说：“你们卓越指挥、英勇战斗所取得的胜利，有力地支持了我们的谈判立场，打击了敌军及其谈判代表哈里逊的嚣张气焰，我谨代表谈判代表团向你们表示热烈的祝贺和感谢！ ”李克农为指战员们在战斗中的英勇精神所感动,他提出要亲自到英勇顽强的六连，到战场上去走一走，看一看。部队首长再三向他解释，战场非常危险，为安全起见，就不要去了。他坚持说：“不，要去，一定要去看看。”在我军的全线大反击中，美国侵略者受到了应得的惩罚，不得不回到谈判桌上来，在划分军事分界线上低头签字。
（三）
在保卫开城的前线,在战备异常紧张、生活也非常艰苦的情况下，我们受到了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最亲切地关怀。当时我们祖国刚结束多年的战争，正处在百废待兴时期，然而，全国人民却把一切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支援志愿军，在国内很难见到的物品也运到了前线， 送到了志愿军手里。爱国人士陈嘉庚老先生给每个志愿军战士捐献的 —双“回力”牌球鞋。我们也穿在了脚上。国家副主席宋庆龄女士送来了一大批防蚊油，使我们在炎热的夏天解除了蚊叮虫咬之苦。党中央派全国著名的文艺团体到前线慰问。在支援前线中捐献—架飞机的我国著名爱国艺术家常香玉，第一批带领豫剧团赴朝慰问，她在志愿军中受到特殊的尊敬和爱戴。那时我是一九三师政治部秘书科长，同当时的秘书（现在我的夫人）秦镜有幸接待陪同了她7天。为了以实际行动欢迎常香玉同志，在她到来的前一天夜晚，师里派一支小部队专门打了一仗。第二天，当常香玉来到部队的时候，也正是作战小分队胜利凯旋归来之时，小分队的成员把战利品全都摆在亲人面前。那种大家欢呼、热烈拥抱、互相慰问激动人心的场面难以描述。常香玉每天演出两场拿手剧目《花木兰》，指战员们对艺术家的精彩演出不断报以热烈的掌声。在正式演出之前，剧团的小姑娘刘凤琴演唱一段慰问歌曲：“我从祖国来到前方，风不能阻，雨不能挡，到前线来慰问，我还要唱一唱，全国人民关怀志愿军，盼望你们多打胜仗……”这亲切地慰问和重托，至今仍熟记不忘。西安秦腔艺术社和上海 越剧团的精彩演出，不仅受到我军的热烈欢迎，而且受到朝鲜军民的喜爱。我国一大批著名的作家也纷纷来到前线，我同巴金同志就是在开城前线熟悉的，好几个月他同我们在一起，由慰问团的同志陪同他到部队看望干部战士，同大家座谈，了解情况。他如获珍宝般认真地记录着每个战士的谈话，记了一本又一本。就在那里，他写出了英雄儿女的大篇文章，以后改编成电影《英雄儿女》。
在朝鲜，我们与朝鲜人民结下了深厚友谊。到开城之后，我们住在城东、同市区只有一条水渠之隔的一个小农村。在老百姓家里，虽然语言不通，但时间长了，彼此交流多了，也就建立了深厚的感情。阿妈妮（大妈谶关心自己的亲生儿女一样关心着我们，天天问寒问暖，做了好吃的先给我们端上，大红苹果经常放在我们面前，精心腌制的酸辣白菜更是我们饭桌上的常菜。我们回国时，金日成元帅特意给志愿军营以上干部每人一斤珍贵人参。在我们撤离开城时，全城人民倾城出动夹道欢迎，依依惜别，热泪相送，一直送过十里长亭。从此，我们将这座经过战斗洗礼的英雄城市交给了朝鲜人民军。
责任编辑：安熠辉 党史博采2003 • 7
作者1952年任一九三师政治部秘书科长，后曾任一九四师政治部主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