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痴痴结婚
明天,我的好朋友Z就要结婚了。在她人生所谓的关键时刻,在各种动机的混杂下,好久不动笔的我,特别想给我们一起相处的经历进行一次文字画像。尽管我知道,隔着漫长的岁月,不管是她还是我,心里的那面镜子,都已经在岁月里布满尘埃且扭曲变形,我们在彼此眼中应该都是碎片且畸形的斑驳怪影。那我就暂且拾掇起记忆中“不能全忘的一部分”,透过主观镜头,用这些吉光片羽剪辑一段关于她的时光电影。
想想初次见Z,已经是20年前了。那时候我刚考上县里的高中,一个月回家一次,每到放假那天,回家的大巴根本载不完急于回家的学生。那次放假同样如此,我和初中一起考到同一所高中的明明,再次没有挤上大巴,正在发愁时,明明班一个女孩走过来,个头不高,短头发,圆圆的脸,说话温声细语,自带亲和力,问明明和我要不要和她一起拼车,还有她们村的另外两个小伙伴,她们三个也是今年一起考到六中的,和我们是同乡,她们和一个黑车师傅商定,找够了人后就出发,价格和大巴车一样。我和Z就这样认识了。当时自己初次离开家到学校寄宿,社交圈主要以同乡学生为主,除了这之前其他人介绍的,这次又多了Z和她的两个朋友。后面在校园和这些人偶有相遇,我们之间都会很热情地打招呼,除此之外,并无过多交集。
再次和Z有交集,是高二文理分科后,我们两个人一个班。我们学校高二的分班,是按照高一下学期期末成绩进行分配的,我当时鬼使神差考了个全校文科班第三,因此成了文科三班的头号种子。大家对成绩好的学生普遍有滤镜,加上我又是那种好说话、比较谦虚的,因此在班里人缘还不错。因为在一个班,和Z本来就认识,因此交流相对多了起来。当时了解到,她是花了几千的择校费进来的,她初中学习一直都不错,但中考不太理想,家里就咬咬牙,为她争取了一个名额。其实这些所谓的择校生,和录取线也并没有差几分,学校就按照分差,明码标价,差一分1000、差二分2000。因为几千块钱对那时候的农村家庭,并不是一个小数目,很多人就放弃了,还有一些退而求其次,去了差一点的高中。这些带着“原罪”的择校生,在学校里往往比别人学习用功。我高一的后桌,也是择校生,吃饭时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学习,学校第一次月考,一下子考了个全年级前几名,震惊全校。Z也属于那种特别有上进心的,学习刻苦,她和我交流,都是关于学习。后来Z都硕士毕业参加工作了,和另一个女同学聚会,谈起Z,那个女同学用了“要强”两个字形容Z,当时她说,“要强是会害一个人的”。
我那时候其实学习也算比较刻苦,或者说,那时候的人设至少是这样的:早上一般都是前几个到班里的,课间吃完饭就到教室学习,晚上熄灯后才离去。Z也属于这种人,因此在早上稀疏的教室里,我们两个都是常客。唯一一次她和我进行与学习无关的交流,好像是一个冬季的早晨。那天我们教室只有我们两个人,她是冒冒失失跑进来的,和她一直以来的不紧不慢严重不符,她好像也是犹豫了一下后,叫了我的名字,跑到我桌前,说给我说个事情。原来她们宿舍的人昨晚一夜没睡,一起声讨一个“内贼”。她们宿舍12人,大家隔三差五丢东西,后面怀疑是同宿舍一个女生所为,她们宿舍性格最火爆的那个女生,直接把这个“内贼”的箱子翻出来,发现了大家丢失的各种衣物,大家七嘴八舌骂了这个女生一晚上,等着第二天班主任过来处理。大概在平淡的读书生活,这件事过于炸裂了,Z急于通过和人分享来化解心中的震惊。按当时的情况,她应该和其他人一起留在宿舍吃瓜的,但自律的惯性,还是催逼着她早早来教室,尽管也学不进去。
和Z真正熟起来,是在高三。我们当时的座位不是固定的,隔三差五会按照月考成绩排名,让名次靠前的优先选。我属于不怎么变动的,一般坐在三四排靠墙的位置。从高二到高三,来来往往的同桌,差不多有一打。可能因为把为数不多的自我都给了学习,无暇兼顾其他,所以大家相处整体都是愉快的。这些同桌绝大多数过后就没交集了,仅有的几个,经过岁月的几番摇筛,成了好朋友,多年之后还在联系。这属于无意识的“优胜劣汰”,或者,更准确的说,“同声相应,同气相求”。Z就是其中之一。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是以“同桌”相称。Z是那种很仗义的人,善于为别人考虑,不计较得失,在朋友交往中,诉求偏精神层面。她从家带的零食总是乐于分享,从她那里,我知道了原来苹果可以掰成两半,她通常会先用指甲盖在苹果正中间掐出一道线,然后双手沿着分界线,按在腿上用力一掰就开了。她和其他女生一样,喜欢追星,陈乔恩饰演的那些祖师奶级别的傻白甜女主角,是她们形成自我意识的部分养料。她还喜欢唱歌,以影视歌曲居多,五音不全如我,硬是被她教会了两首冷门歌:倪睿思的《留爱给最想爱的人》和陈慧琳的《今生你作伴》。
当时我和我们班其他两个男生一起吃饭,她和另外两个女生一起,大家不自觉就形成了小团体,两个团体之间的成员都比较熟。Z属于那种比较敏感的人,和男生的关系要比女生更少变数。她和我们既开得起玩笑,又不乏贴心,因此不仅和我,包括和我们饭团其他男生,都可以打成一片。不过她和她们饭团的一个女生,属于“相爱相杀”,我们了解的,就有过一两次冷战,虽然后面很快就和好了。Z和我们班另外一个女生“交恶”,多多少少和我有关系。我们两个做同桌时,在和谐相处之外,也很轻松愉悦。加上我学习一直居于前列,和她也算“志同道合”。做了一段同桌后,我们又要根据新一次月考成绩排座位了,她成绩相对居中,很怕别人抢了我旁边的位置。她在宿舍放话,不准和她抢。结果分座位时,她们宿舍一个名次比她靠前的女生,选择了她原本属意的位子。她回宿舍后不理那个女生,好像还哭了。这是我后来听其他女生说的。用今天的话说,我们两个其实是被她们磕的CP。我们属于分桌后还有“售后”的那种,生日还会互送礼物,我还给她送过一个手工的贺卡,用各种剪贴画粘在硬纸片上。我们两个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虽然被一些人磕CP,但大家也仅仅是开玩笑。我们大家都知道,真正让她犯花痴的是我们的政治老师,一个文质彬彬、刚大学毕业的老师。晚上政治老师去查寝时,她会站在凳子上从门上的窗户往外偷看。因此,大家给她起了一个外号,直到现在还在叫:痴痴。花痴的痴。
高考时,我是我们几个朋友里考的最好的,考上了省内一所一本学校。Z、我另外两个关系很好的哥们几乎都不够二本线,他们打算再战一年。两个好哥们留在原来学校复读,Z去了县城另一所更好的高中复读。初入大学,生活、学习模式和高中完全不同,我根本不适应。那时候,我情感的慰藉主要是给他们写信。是的,很复古的一种方式。很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是在“拯救”他们。我,一个“功成名就者”,并没有忘记这些“穷困潦倒”的战友。后来我才意识到,其实是他们在拯救我。也许是我心智发展的临界点所致,高中时期是我对友谊格外看重的时段。当时大家糊里糊涂地一起学习、说笑、打闹,毕业后才后知后觉,那段时光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如丧家犬般左冲右突时的海市蜃楼。因此,在大学很长一段时间,我的人和我的精神并没有趋归于同一个时空。这种分裂造成我极度的苦闷和无措,所以那时我几乎每周都在给他们几个写信。和Z写的尤其多,她是一个心思敏感的女生,复读时的情绪波动她毫无保留地向我倾诉,我则有保留地向她透露自己的状态,我那时候隐隐觉得不能把自己“悲惨”的大学生活告诉她,要不就会削弱她往上走的斗志。就好比天堂被美化后,大家才能视死如归。Z还会将一些好看的贴纸寄给我,还把她说她父亲年轻时喜欢的一首歌的歌词给我摘抄到信纸上,那首歌叫《北国之春》。我也会将学校的枫树叶塞到信封里。结果有一次邮递员把信退了回来,说超重。
高考报志愿时(和前一年一样,那一年仍是估分报志愿),Z第一志愿是省外一所比较好的一本,第二志愿是我所在的学校,因为我进校后才知道,我们学校每年都招不满学生,很多都是调剂进来的,在我的建议下,Z把我们学校当作保底。结果Z真的再次和我做了校友。不过我们两个不在一个校区,她在十公里开外的新校区。周末的时候,我经常去找她玩,还有一个高一时要好的哥们也考到了我们学校新校区,由我牵桥搭线,他们两个也认识了。这个高一要好的哥们在Z后来的生活中也是一个重要的角色,叫W。Z细心、仗义、爽朗(尽管我知道这仅仅是表面的)的体质,使得她很容易收获异性缘。她和W很快打成一片,因为W也是那种很阳光、体贴的暖男。印象最深的,是W有一次突然给Z买了一些吃的,到学校图书馆突袭,Z可能过于感动了,连在QQ空间发的状态都用了好多感叹号(那时候还没有微信)。我去新校区时,都是和Z、W一起玩,一般就是转转校园、吃饭,共同的地缘背景使得我们具有天然的心理亲近感。W之外,Z还和她们班一个男生X关系很好,属于铁哥们那种,X是个有很多想法又文艺的南方小伙,她们两个精神层面的交流很多。
大学期间,我和Z共同的好友,经常从外地大学过来找我们玩,我们两个就一起尽地主之谊。2009年的五一假期,春和景明,我和我高中时的两个饭团成员,Z和她的饭团成员,我们几个一起聚集在我们所在的城市,作出各种搞怪姿势拍照,这些照片至今留在我的QQ空间。因为高中同学在我生命中具有不同寻常的感情意义,和她们相处时,我是明显感觉到那种心理学上的“心流”状态的。是一种身心和时空完全契合的感觉,像微醺一样。在这次五一假期之前的清明假期,我和Z一起骑行回家了,我们乡离学校也就70公里,一路上有说有笑。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段路,修建在黄河大堤上,我们两个骑行在上面时,春天的风从黄河拂面而来,周身是绿油油的河堤,渐次开放着零星的野花。我常常想,这一段拍成电影的话,不用加滤镜,仅仅自然光和实景就足够唯美了。Z也许刚大二,和我在大学时的格格不入不同,她有许多期许,做着各种五彩缤纷的梦。Z一路上肆无忌惮地唱歌,她说自己有一个梦想,就是有一天能够开一场演唱会。后面快乐女声比赛时,她特别喜欢一个选手,苏妙玲,歌路、唱法和气质,两个人是有些像的。
大四时我开始准备考研了,就很少去新校区找Z和W。记得有一次去找他们,我们一起打篮球,W说只要我能投进一个三分球,就准能考上。我就在那个操场拼命地投,Z一直给我加油,后来终于投进了,结果研究生也没考上。毕业后我在省城参加工作,和Z她们联系就更少了。W后来找了一个女朋友,Z有意也慢慢和W疏远了。Z和她们班那个好哥们X交集多了起来,他们一起去泰山旅游时,他们找了我另一个高中很好的哥们,Z还细心地给我带了纪念品。在泰山接待Z和X的那个哥们,有一次问我,Z和X到底是什么关系。我感觉这问题就像是在问,Z和我、Z和W是什么关系。我想,就是一种朋友关系吧,Z的性格纯良,人缘并不差,记得大学时他们班评优投票,她得票是最高的。和女生如果有些微妙的话,和男生恰好可以维持一种良性的平衡。在女生看来,用一个后来的词汇形容,这应该叫茶吧。尽管并不恰当。据我所知,她和室友关系不错,但也仅仅是不错,她很多心理活动,似乎更愿意和我们透露。这次她结婚通知我时,说已经把室友们的微信删了,也不打算通知她们。
大四时Z考研,考上了广州一所985大学。她们的专业是两年制的,毕业后留在广州工作。Z在放假期间,会到省城找我和其他留在省城的共同好友一起玩,逛街、看电影。我工作三年后也去南方一个城市读研了。这期间W结婚了,Z在广州工作,我的情怀已经不足以支撑我必须奔赴现场见证好朋友的婚礼了,但Z从广州坐着二十来个小时的火车,到老家参加了W的婚礼。我说过,Z是个很重情义的人。她很多朋友有经济困难,她也会慷慨解囊。她高一的好朋友结婚后孩子生病,她二话不说就把仅有的一点积蓄借给别人。X毕业后自主创业,除了每个月的必要开支,Z也是毫不迟疑地把钱借给他。后面Z发生了一些变故,也借了我一些钱,数量还不算小。实话实说,我也是没犹豫的。因为我坚信,易地而处的话,她也会如此。
后来我再次听到Z的消息时,是她失恋以后。她在广州时,经亲戚介绍,认识了在北京工作的初中同学,两人相恋一年左右,男生提了分手,Z推掉工作,坐了几十个小时的火车,到了男生的项目所在地哈尔滨,试图找男生挽回爱情。男生在Z到了哈尔滨后,和她“恢复”了关系。但是Z回到广州后,男生当机立断,彻底和她分手了。我们都低估了这段终结的感情对Z造成的影响。
过年回家时,我去了Z家,准备和她好好聊聊,希望能够开导一下她。Z那时候已经有些痴呆了,眼神涣散,是我从未见过的,你能看出她心里已经和周身的世界做了切割。那天她妈妈、她表姐我们几个一起坐在院子里,边晒太阳边劝说她,放下心中的“执念”,人生还有其他可能性之类的。就像我们经常做的那样,以为几句话就能把别人引向我们自以为正确的人生方向。后来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其实那时候Z已经出现精神分裂的症状了。我和她家人一堆输出,她就呆若木鸡地盯着我们。偶尔的回应也是驴头不对马嘴,她一再说自己被人监听了之类的,以前我用过她一张银行卡,她一再提醒我要注销。
年后,Z以找工作的名义留在了北京(我推测她应该就是冲着前男友去的,包括她后来连续几年都留在北京,因为她和一个高中同学聊天时,说她一直留在北京是因为“在等一个人”)。之后我只见过Z一次。在我硕士毕业后,去北京办事情,还专门把她约出来,一起吃了个饭。在北京见面那次,我同样没有意识到Z的精神已经出现严重障碍,还简单认为她仍是“想不通”。吃完饭我们很快解散了,我去办我的事情了。后来她的很多情况都是从她微信、她妈妈以及其他同学那里得知。
她在北京始终没有稳定的工作,很多都是个把月就泡汤了,有些是主动辞职的,有些是没有通过试用期,她还在味千拉面等快餐馆去做过临时工。她联系我时,没有别的事情,就是借钱。她在北京连着几年都没有固定工作,长期住在酒店,每天几乎都不出门,后面加上有疫情,更是举步维艰。她过起了在好几个借贷平台拆东墙补西墙的生活,还款日要到了,实在周转不开时,向父母、弟弟以及亲戚各种借钱。其实她一直都是一个比较节俭的人,她的借款没有乱花一分,都是用在最简单的吃和住上面。她把每一笔开销都记在记事本上,包括借别人的钱,也都记得一清二楚。她借我钱时担心我不信任她,把这些账单发给我,说有了钱一定会还。她说她还在投简历,且准备参加国考。
那时候我基本断定,她精神已经有严重问题了。因为她和我发的微信,越来越不对劲。比如她说她妈联合很多组织成员,准备迫害她,下一个目标是我,让我一定要小心。还说她大学室友被人先jian后杀,她听见哭声了。事实上这个室友后面还联系过我,问我能否联系上Z的家人,把她从北京接回家。因为Z在北京去找了一个她们的大学女同学,在别人家借宿时,别人感觉她不对劲,她一个劲说自己的期限到了,“要离开这个世界”。我和Z的妈妈联系上,她妈妈也很无奈,说他们也管不了Z,还说了自己家里的情况,Z的弟弟刚生了孩子,需要她带,根本走不开,Z的爸爸知道Z欠了一屁股债,在外面拼命打工挣钱。后来Z实在在北京生活不下去了,回老家了。她自己打了一辆顺风车,从北京到老家。
她在家生活也很不如意,她妈妈对她并没有太多耐心,两个人经常在家吵架,Z天天吵闹着要出去打工。Z在微信里给我透露,说她弟弟结婚后,她的处境就没顺利过,因此她觉得这里面应该有什么阴谋,但是她仍旧相信“邪不压正”。她应该也向大学同学X借钱了,但是X创业后欠的几百万还没还上,所以也无能为力。她说她身边好几个朋友都被迫害了,因为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身份,都是D员。可能Z过于无理取闹了,后面她爸爸妈妈把她送进了我们县的精神病院。但是她表现很好,过了没多久就又出来了。她父母想给她找个人家,让她出嫁,但她坚决不同意。后面Z又说要出去打工,她父母给了她一点路费,让她自己出去闯荡了。我的感觉是,她的家人好像已经破罐子破摔了,有点让她“自生自灭”的意味。
Z到了省城找了我们一个高中女同学,她是我和Z的同乡,Z说要借宿,这个同学联系我,说感觉Z不对劲,问我能否联系到她家人,她说Z说的话让人理解不了,而且大晚上让Z打车,Z坚决要骑共享单车。其实我猜测,Z应该是想省钱。Z在省城一个饭馆找了个临时工,管吃管住,但是没干几天,就又要离开了。后面不知道Z又去了哪里,怎么生存的。我们总是从一个理性的角度认为,她不具备与世界周旋的能力。其实在她自己眼中,自己是无往不利的。她认为自己可以很快找一个工作,挣到钱,把借贷还上,同时她还在准备国考。她还买了唯一的一件奢侈品,一台新电脑,说准备写稿子挣钱。
后面她的借贷越来越周转不开了。她家人彻底不管了,他们确实也没钱了。我也觉得靠借贷不是长久之计,她的逾期是避免不了了,因此也不再借钱给她。前面和她妈妈联系,她妈妈说Z的爸爸心情一直不顺,在外面打工时突发脑梗,瘫痪在家。过了半年后,Z给我打电话,说她爸爸去世了。她已经没有能力去感受悲伤了,至少听起来是这样,甚至还不合时宜地有些笑声。我也最后一次借钱给她。她向我罗列了自己的考公计划,事实上我心里明白,那只是她给自己编织的一个梦。后来Z又给我发微信,问我需不需要电脑,她说这是她唯一值钱的东西,需要的话就给我,她说我写论文用得上。后面她还解释说,这是送的,不是折价抵消她的欠款。我谢绝了。我心里其实是有些感动的。在她当前的状态下,还有那种为别人考虑的念头。她的想法也一直在变,以生存为主。她的电脑后来很快在咸鱼变卖,她把链接发在了朋友圈,包括其他稍微值钱的物品,她断断续续都挂了上去。
Z给我打过一两次电话,看出来我已经不再借钱给她。后面我们就不再联系了。她的生存状态我也不是很了解。去年过年时,说自己多集了一套支付宝的福卡,给我发了过来。我也没有回。有点冷处理的意味。再次知道Z的消息,就是这个国庆前,她说自己要结婚了。说实话,在看到她的来电提醒时,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接,担心她又要借钱。也许是长时间没有联系,也想知道她的近况,我还是接了起来。不是借钱,相反她说要还钱。她今天刚订婚,男方给了五万彩礼,她说亲戚的,像爷爷奶奶弟弟妈妈的,说了不让她还,其他亲戚的,可以后面还。要先把这五万还给我。不过她也说这五万也是先让我存着,因为担心这个婚事吹了还要还给人家。我觉得这个钱我拿着也不合适,毕竟是订婚钱,而且还有变数,我说让她给她妈妈。后面她也没再坚持。她说结婚只准备通知几个人:我、W还有上次她去省城找的那个同乡,她说室友们的微信早就删了,已经断绝联系了,不打算通知她们。我以为她终于走到了她家人一直为她设想的人生路线:通过把自己嫁出去换取一些彩礼。从她口中得知,也不全如此。男方是过年时经人介绍的,老家离我们乡不远,男方在广州给她找了个工作,两个人在广州生活了半年,男方被裁员后,他们一起回了老家。她们一起生活了半年,应该是有感情基础在的。但是以Z的状态,我隐隐觉得这门亲事或许还会生变。
国庆时回老家,Z一直没有联系我,我也没主动过问。当我以为这门亲事偃旗息鼓时,Z的大学室友(就是她说被先jian后杀的那个)联系我,问我知不知道Z要结婚的事,我把自己了解的都和她说了。Z后来通过其他方式,添加了这些人的微信,看来,她还是选择通知室友。过了没几天,Z给我发了她们婚礼的请柬。我国庆前刚请过一次长假,加上国庆后事情又多,说只能远远祝福她了。
在Z婚礼前一天,我把红包给她发过去,并写了一些祝福的话。坐在图书馆的一刹那,突然有些伤感,也有一些安慰。作为和Z这么多年的朋友,见证了她的高中、大学、读研、工作、失恋,以及后来她的上层建筑坍塌又重建的经历。还是由衷地希望她真的能够安安稳稳生活下去。
翻了下她以前给我大学同学写的一个稿子,其实是一篇日记,是她临近硕士毕业前写的,摘录其中的一段,希望她今后人生真的能够如她所愿:
数着时间过日子,一年又是一年: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仔细想来,自开始懂得这个符号标志的社会以来,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我内心里所希望的竟是同一的、简单、也不多。于这个世界,我想要的仅仅是一颗平静的内心和平静的生活。只愿父母在世时,我能多一些时间常伴左右,能有经济能力给予他们惬意舒适的生活,能用一颗会生活的心给予他们多一些快乐,多一些幽默乐趣,多一些对中年乃至老年生活的希望和憧憬;只愿自己用宁静、平和、纯粹、真诚和包容的心给予爱,收获爱,常有知己朋友相伴,喜时以歌抒情怡乐,悲时以酒洗愁苦酣畅淋漓;只愿在爱情和婚姻里,用至诚和至真的心体会爱情的浪漫、热情和乐趣,到了婚姻阶段仍能续写温馨的爱情故事,在相敬如宾和相濡以沫中体会到相伴、相知和相爱之乐。此生足矣!(2014.2.13 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