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纪行——钻石与灰烬

我是这样说服驴友一起去冰岛的——“反正那鬼地方又远又冷,这辈子只去一回得了。”
大抵都是想证明自己“放飞无罪”的人,是试图通过旅行来炫耀生活主张的人,是虚荣心与闲暇心并重的人,于是一拍即合,就这样让她分担了昂贵的包车费用。
可能算老天爷“照应”罢,尽管提前三个多月准备,冰岛的自由行签证名额也早就满了,只能给法国的。想想也好,上次去巴黎还是17年左右,一晃七年,全世界都经历了封封锁锁,巴黎圣母院也是烧了又建,这个时间故地重游,于我来讲抑或是最好的安排。
于是,我再次说服驴友——“既然如此,那就先在巴黎玩几天吧,反正你都没去过,不要浪费。”

这世界就是有些地方值得一去再去,京都算一个,巴黎算一个,罗马算一个,威尼斯呢……那年年上涨的水位,只怕是“再刷”的机会将一少再少。
安排得满满当当之后,我便将手头的工作全部放下,跟导演一再强调:“我旅行期间绝不工作,不带笔电,也不参加任何视频会议。”讲出来的那一刻,是抱着“大不了这个项目把我开掉”的心理准备,因为于我来讲——写出一个让自己名利双收的剧本,远不如完成一趟让自己开心满怀的旅行重要。
因为“名利双收”的终极意义——在于吃喝玩乐。
所幸,这次的合作伙伴乃是我创作领域的“灵魂伴侣”,他火速给我打了一笔钱,说:“拿着路上花。”
我就这样抛下“名利双收”的幻想,继2019年之后再度踏上欧洲大陆,去聆听那不再为任何人敲响的“丧钟”。
一、阴气与肉味
不晓得是不是上一次没来得及看清楚,今次的巴黎街头,多了一些静静躺卧的流浪汉,都用毯子从头裹到脚,让人看不清长相与性别。总而言之,与巴黎阴沉沉、雾蒙蒙的天色很搭,似乎在传递着欧洲时下的经济现状。
原来一直向所有人力推的那个酒店,入住的时候才发现周围因修路而封堵,原本走到卢浮宫只要几分钟的脚程,如今却得绕一大圈才行。房间也比上次住的要小一些,礼物从马卡龙变成了一小盒巧克力。
一切都比想像中要缩水一些,阴天散步,比晴天的心情也要沉重一些。

我竭力想保持愉悦感与好奇心,于是兴冲冲跑去莎士比亚书店,想买几个经典帆布包来防盗。毕竟,我跟所有去到欧洲旅行的中年人都告诫过——“在那边千万不要露富,背上美术馆或书店的纪念款布包最安全,小偷不打清新穷游客的主意。”
但莎士比亚书店跟往年不同了,门口一群游客排起长队,将那里彻底变成了“网红打卡景点”。要晓得,七年前初到书店,里头很清淡,只少许几名客人在挑书。是的,彼时的莎士比亚还是真正的书铺,进来的都是读书人,现如今都是冲进去拿几个布包和笔记本,便急吼吼跑去柜台付帐的主。尽管店主非常客气,一拨拨放人进来,显得井然有序。
可是说到底,那跟奢侈品店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永不辜负你的是卢浮宫与奥塞,奥塞进驻了一些新的雕塑品,系现代的,体现当下人类生存状态的。他们不再是丰乳肥臀的昂撒特征族群,却是沉迷于电子产品的少年,有细瘦的四肢和迷失在游戏里的模糊表情。
可见,艺术家亦是有危机感的,显然意识到了缪斯不再是拥有主导权的神灵,已经到了人人都能把自己当成缪斯的时代。
看着奥塞雕塑层那高高立起的跳水台上站着的男孩,既彰显奥运精神,又隐隐透着高处不胜寒的疲惫感。

这就是近千年里的神作集于一堂的后果,当我走在卢浮宫的意大利画廊时,也隐约探究到了一点悲凉的底调。卡拉瓦乔、波提切利、提香……那些看起来永恒但实则脆弱的艺术品,其实都是乘坐在同一张“梅杜莎之筏”上,海浪稍一翻滚便万劫不复。

正因如此,你才会一次又一次前往膜拜,生怕一错过便是一世。可是很多人依旧会挤到工作人员身边问:“《蒙娜丽莎》在哪里?”
是的,并不是被歧视误解的中国人才只看《蒙娜丽莎》,全世界的凡胎肉体就只是肉体凡胎,不分肤色种族,都会入内既冲德农馆,到了德农便直奔那更多是因为曾被盗窃而艳名远播的那幅名画而去。
当全世界人都挤在“蒙娜丽莎”前拍照的时候,我立在对面那幅《加纳的婚礼》前,作为卢浮宫最巨幅的收藏,画中人山人海的盛景简直是精准还原了《蒙娜丽莎》前的门庭若市,形成了某种相互映照——从古自今,世间枯荣景象大致相同。

当然,此次巴黎行最大的盼头是红磨坊的表演秀。我们特意订了带晚餐的票,然后为自己没有订到最贵的那一档而后悔,因为依照票价高低,被分配到了紧贴舞台的左侧,也就是说我只要稍微把脖子伸伸长,就能亲到台面上。
排队的时候,看到了一等座的客人穿得跟《芝加哥》里的夜总会豪客如出一辙,花枝招展地优先入场。排在显然是游客队伍里的我,不自觉地会猜测这些贵宾的身份,他们更像是从大银幕上抠下来,被强行贴在了现实的旁边,用来提醒庸众——这个世界不能缺了优雅。
而红磨坊内部的无上装表演,更是教人哑口无言,我相信所有亲眼看过的人都会被惊艳到。然后开始理解,为什么巴兹·鲁赫曼执导的《红磨坊》里头,尼可.基德曼必须美得风华绝代。
因为红磨坊里每个不穿上装的舞娘,都拥有职业舞者的尊严与荣光。
从埃及艳后到拉丁神话到茱罗恋到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金色潮流,表演依主题而分,可说是段段有闪电,舞娘们露得理直气壮,美胸与情色的关系比较远,却因精湛到教人瞠目的高超舞技而倍显傲慢。自此——乳房与傲慢有了直通通的勾联,我甚至都确信那些瞪大眼睛看她们的直男子们,全程都被眼花缭乱的灯光舞美搞到忘记了意淫。
因为你来不及,根本就来不及。
下流情绪还没酝酿圆熟,就见那舞台蜕变成了一只透明大水池,最美的舞娘披着满身珠翠一跃而下,在水波里扭成一只清丽的人鱼。
间中的串场表演同样让人惊掉下巴,棕色皮肤的少女将自己的身体扭成匪夷所思的形态,黑人团以热闹的杂耍逗得大家把手掌拍烂。即便是作为陪称的男性舞者,亦是帅得风情各异,必有一款切中你的G点。

从前我并不了解“康康舞”的魅力,直到重头戏到来的那一刻才彻底领教了它的彪悍。
那些舞娘齐刷刷劈开大腿,不断张合间将底部的裙裤皱褶暴露无遗,一股热烘烘的肉气蓦地扑面而来,我坐得太近,脸部时常被飘落的羽毛、飞扬的假钻扫到,但是被女人下身特有的体味直冲倒也是人生头一遭。
来了,情欲的部分果然还是来了,那让所有直男疯狂垂涎的“色香味”终于大驾光临。一股咸湿的狂潮席卷全场,带着十九世纪声色犬马的回忆,带着舞娘们统领全局的霸气,带着对抗时代洪流的胆魄,人的原始欲终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这不是舞蹈,更像是一场战斗,结束之后,台上还有些许彩羽与水晶,系繁华烟云散尽落下的余烬。
那天夜里,我们走出红磨坊打车,几乎所有停在门前的司机都拒载了,理由是我们的酒店离这儿太近,走路也不用一小时,而他们现在赚不了四十欧的活绝对不接。
这就是巴黎,可以很规矩,也可以没规矩。那种肆无忌惮的任性散漫,和严谨的风流感,令这座城市显得颇有生趣。
“那些舞娘就算穿着上衣,表演也值回票价。”——这是我回来以后经常跟朋友讲的话。
在阴气沉沉的巴黎,本人终究是被红磨坊的艳舞治愈了。
二、钻石与灰烬

冰岛的旅行计划曾经让我压力山大,一是没去过,二是不知道有多冷,三是冷可以忍受,可万一那边很无聊呢?
可是小斌姐就跟我讲:“北欧五国里头,冰岛最美,放心去吧!”
你无法相信,小斌姐甚至在冰岛都没看到过极光,却下了如此笃定的判断,可见那边的美是会超出我的预期。
但是抵达之前,我内心满满充斥的只有“极光信仰”,仿佛没看到极光的冰岛行肯定是不圆满的。尤其出发之前,有友人在加拿大的黄刀镇拍回了美轮美奂的“极光舞”,它无形之中增加了我的心理负担,就有一个特别LOW的念头挥之不去——“如果在冰岛都没看到极光,岂不是亏了?”
然而,抵达冰岛首都雷克雅末克的当晚,“极光信仰”就轰然倒塌了——起因是我那该死的电源转换器。
我购置的电源转换器,偏偏就跟冰岛的插孔不搭,虽然事小,却特别困扰。困扰到明明从酒店窗口望出去就是海港和刷成鲜红色的捕鲸船,都没心情好好看一眼,便急吼吼拉着驴友去彩虹街找超市买转换器。
那是万圣节前夕,街上彩灯高挂,海边孤伶伶的车站正接受阴雨的洗礼,然而我依旧兴致高涨,因为路过的店面布设的灯光都如此温暖讨巧。白墙与各种纯色系的屋顶构成了严格意义上的极简风,回想之前在塞纳河边一路走去坐船间中,穿过一条长长的桥洞隧道,整条隧道里涂鸦繁华似锦,跟我在维也纳多瑙河畔看到的一样。
而冰岛,几乎完全摆脱了那种欲念气息满满的艺术,倾向于最少的点缀,把“孤独”诠释出了某种新境界。
正因为建筑严肃又可爱,才倍显精致。后来看到的黑教堂与红顶教堂也是一样,简洁而乖巧地伫立在山顶上,像起司蛋糕里最好吃的那个部位。
原谅我当时没有好好注意那条著名的“彩虹街”,天太暗,心太急,而幸运的是能买到转换器的超市就在雷克雅未克大教堂的对面。

虽然我称不上“教堂达人”,可到底也见识过不少,我得说,这座城市最高处的教堂,带给我不亚于巴塞罗那圣家堂的震撼——就是你甚至都还没有进到里面,只是看一看那罕见的、整个在玫色灯光渲染下的管风琴状建筑,会即刻被所谓的“北欧风情”征服。
线条明确、没有一丝赘余,却又够华丽。在严格且冷冽的环境中,北欧人修炼出了专属于自己的审美,抑或是冰岛有活火山的缘故,人们习惯了要经历临时性迁徙,于是把住处都修整得简明扼要,不打算被复杂纷扰的过度装饰围困。
那天买完转换器,吃过美味的鳕鱼,回来路上大多数店都已关张,路过赫赫有名的“阴J博物馆”时,便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进去朝这个圣。
第二天的环岛之旅,系冰岛上的一盘小小“开胃菜”,这道菜唤作“风雨无常”。
事实上,很多人都跟我抱怨过冰岛的天气有多操淡,但只有亲身感受过才知其中份量
一时天晴一时云,雨雪风霜一道行。——是我对冰岛鬼天气的总结。
在抵达下一片云之前,你永远无法知晓自己要面对什么样的天气,又要经历作妖到何种程度的狂风。以至于汽车的后车门都是锁死的,必须司机下来替我们开门,生怕自己打开的那一刻连人带车门都被刮跑了。
然而就是这样的“鬼天气”,却营造出了瑰丽的沿途风景,火山灰凝结成的黑土被雨水打得乌光油亮,碧蓝天景便映在那片乌光里,沿途那肥得像猪的绵羊,和皮毛丰沛的矮种马,在金色平原中纹丝不动,仿佛是从地里长出来的。
接吻崖边拍岸的怒涛,彩虹瀑布下迷蒙的雨雾风景,都被阴晴不定的天气裹挟着,竭力维系自己的美。
回头想想,还真是无知而放浪的行程,那本该远远拍个“验光图”以作纪念的红顶教堂,我们跑上去了。那本该住两晚便匆匆离别的雷克雅未克,为了看阴J博物馆,我们愣是要求返回了。
当然,最最让自己捏把汗的是蓝冰洞之旅,我那只看照片不做攻略的毛病果然给了自己最深刻的教训。
谁能想得到,把千把块买了门票的地方,居然得自己穿上全套装备,拄着金属拐杖亲自爬上去!
要知道,那可是冰山,不是雪山,我一个本来身体协调性就差的中年大妈,当时就险些晕倒在地,支撑着我跟着向导往前走的只有一个信念——“来都来了”。
可能哪天我自己走到绞刑架前,大抵都会秉持着同样的心态把头伸进绞索罢,我就是这么没谱的人。
攀爬冰山的难度在于地面太滑,你的冰爪鞋每一步都必须结结实实地扎进冰面才能立稳。我在连摔两次之后,终于成为全队的累赘,被向导要求紧跟在他后头,以便保护我。尽管我学不会如何砸开冰面放置自己的拐杖,也不懂行进的时候要两脚分开(因为英语太差没听懂注意事项),更没有良好的运动神经,唯一拥有的大抵就是无知形成的“胆识”。
当行到半山腰处,转头见夕阳映照在千里冰封的山坡上,那样的景唯有爬过才看得到。

一路上提心吊胆之余,我也不断安慰自己:没事的,等爬到蓝冰洞就好了。
我是打破头都没想到,所谓的“蓝冰洞”是向导在冰面上开洞扎钉,系上安全绳,让你吊到冰崖边缘自己仰身去探视的。
连先前一路稳扎稳打的一名白人妇女都退缩了,我却傻呼呼举了手,没错,心里只有一个信念——“来都来了!”
探视冰洞,害怕的人不是我,而是向导,他几乎是用力拉着绳索,死活不愿意让我离冰崖更近。
九死一生下山之后,我给所有四十五岁以上的朋友发短信,含泪奉劝——“到冰岛旅游,千万别去蓝冰洞,咱伤不起!”
“冒险”也是旅行的意义,是“不作不死”的人生态度,我坚信过十年、二十年再去回顾蓝冰洞之行,绝对会成为吹牛逼的资本。

去冰岛之前,看了日影《四月的女友》,里头女主角要去心目中的三大旅行圣地:布拉格广场的钟楼、玻利维亚的天空之境,和冰岛的黑沙滩;其中第一个圣地我已经去过。
片中的黑沙滩拍得美轮美奂,雪白浪线与墨黑沿岸的绝妙搭配,营造了一种雄伟的哀伤。我却默默跟自己讲,电影里拍得美大抵是摄影师的功劳,实际肉眼见到的景肯定大打折扣。
然而,那天抵达黑沙滩时,却发现那里比电影中拍的好看一百倍。黎明的玫瑰色曙光、汹涌白浪、墨蓝海水,和黑稠的沙面,段位分明地拼接在一起。
那是我一生中见过最美的清晨,玄武岩下有新娘穿着洁白婚纱,金黄光线照得她闪闪发亮。
而在此之前,我们也去到过钻石沙滩,被那里碎冰遍地的黑色沙滩所震慑。大块的浮冰就这样从湖到海漂浮而下,逐渐崩裂,最终冲上岸,成为最明亮的陆地之星。
人们踩在钻石地里,走向旭日东升的大海,看海浪一次又一次将“钻石”推搡过来,完成了“世界尽头与冷酷仙境”的最高诠释;要知道,那本是村上春树小说里两个完全不相干的世界,却在此时此地被完美融合。
洛尔迦诚不欺我——“钻石与灰烬”果然是人间绝配。

就在欣赏过钻石沙滩的那天夜里,司机带我们出来等极光。那时才想起来,最初的信仰早已被抛在脖子后头了。一来各处风景如画,极光是不是能看到对我们来讲越来越不重要;二来连续两天阴风凄雨,甚至偶有霜雪,怎么都不可能出现极光吧?
可就在那天夜里,司机带我们到了维克小镇附近的一处空地,那里星光密布,说明没有云遮,但预报说能量只有2级,非常弱,能不能看到极光很难讲。彼时我完全不抱希望,只一心挂念刚才落在餐馆的彩虹帽,那帽子拍照特别漂亮,丢了实在可惜。

何况天冷得要命,出来站一会儿整个身体都是麻的,于是大家又忍不住缩回车里。
对钱特别重视的司机开始算起了加油费,后座的驴友认真盯着旁边和后头,我在前座靠着窗,已经打起了瞌睡。半梦半醒之间,我看到对面小山坡上白光隐隐浮起,于是开玩笑地指了一下,说:“这是不是极光呀?”
司机瞬间激动起来:“对!就是极光!”
我们三人火速下了车,拿起手机对着那道白光,果然手机屏幕上呈现鲜明的碧绿弧影,货真价实!
那白光愈渐明亮宽厚,如地上升起的一道圣烟,在空中缓缓扩散。一道、两道、三道……随着车子往前行驶,极光反而越发浩瀚起来。
“看,极光是追着我们跑的!”
司机比我们还兴奋,不断停下车来对着极光拍照。我站在冰冷空气里,用手机屏幕对着天空,莹绿色的仙幻光圈就映射在手机里,也在我的心里。

那是我第一次亲眼看见极光,也许亦是人生中最后一次罢。在仅有2级能量的情况下,居然如此肥美,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圆满。

这丰厚的极光,让我想起在雷克雅未克的第一个清晨,我早早起床去港口散步,灰蓝的天空里镶满金色的浮云,海水呈现一点幽幽的昏黄,清晰倒映着各色造型的捕鲸船。我记得《熊家餐馆》第二季里的甜点师远赴丹麦学习厨艺,也是在那么样一个清晨,救起了一名被抢劫的老人。
说到餐馆,此前冰岛的向导一直跟我们打预防针,说这里“物价巨贵,东西巨难吃”。于是我们在雷克雅未克的第二顿晚餐,就选了家看起来稍微奢侈了一些的牛排馆。那里的厚切牛排和浓郁的酱汁并没有让我惊艳,倒是配餐面包吃出了我的眼泪。我在欧洲几个国家吃到的配餐面包几乎都是又干又硬,反正不对我的东方口味罢。然而冰岛那一家却罕见地将面包烤得微热,且撒了一层细盐,恰到好处的咸味让人胃口大开。

所以,吃的好坏,关键在于选择。
冰岛的最后一晚,我们去泡了传说中的蓝湖温泉。因为过于匆忙,进到里头又摸不着头绪,以至于是跌跌撞撞才闯进温泉水里,在浓浓雾气中跟来自世界各地的“泡友”们同享地热。
温泉中心甚至有个吧台,可以游过去点饮料、沙冰和酒,懂享受的人很有福。不像我们,像是老被时间催着,匆匆泡一泡,匆匆喝一杯果汁,然后匆匆离开。血的教训就是——要泡蓝湖温泉,起码要空出半天时间,千万不要贪图收集景点,记住,旅行是为了享福,不是为了冲锋陷阵。
因为以如此匆忙的温泉行结尾,以至于整个旅程都显得有些匆忙。何况次日一早,便要展开漫长的赶飞机“苦刑”,多少都会有些遗憾,而正是这份遗憾,令我灵魂的一部分或被永远锁在了初到维克小镇的那一晚。
雨雪交加的夜,我一个人固执地走向荒烟蔓草的长路,顶着寒气登上山坡,只为看一看全镇最高处的教堂,它长着一张童话绘本里的笑脸,带着诡异的萌感,几个同样头脑发热的游客从我身边掠过,走向坡道边灯火明丽的民宿。做这种事没有理由,就是想看看。
旅行于我来说,也没有理由,就是想看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