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119
两年前,我在长兴人民医院的 ICU 门外待了一个月。那是一个时间被稀释的地方,只有一排沉默的躺椅和时不时传来的哽咽,陪伴我渡过了仿佛无知无觉的日子。
ICU,是救命的地方。在那之前,我从未想过要去了解它的位置。在我的想象里,ICU 应该在某个隐秘的角落里,或者高悬在楼顶,远离尘世的喧嚣。然而,长兴人民医院的 ICU 却在二楼,楼下就是急诊和药房,白天时人潮涌动。以前每次路过这片区域,我从未在意过那些静默的躺椅,也没留意过椅子上那些低头等待的人。他们不是病人,却胜似病人:愁眉紧锁,目光呆滞,或者面无表情地坐着。很少有声音,偶尔拨打电话,也轻轻压着嗓音,仿佛怕这吵闹的医院里有某种不可见的规则会被惊动。
我不记得自己当时的模样。大概也是其中一员,沉默,等候,早上梳洗之后稍微整理一下自己。父亲每天会带早饭来换我,轻轻叮嘱:“不管别人怎么样,我的女儿,要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听着像是平常的教训,却让我感到一种微弱却温暖的坚持——总不能妈妈出来的时候,看到我蓬头垢面。那样,她会不会以为我已经失去了继续撑下去的勇气?
坐在 ICU 的躺椅上,是一种没有任务的等候。医生或护士偶尔会推门出来,声音干脆又短促:“XX 床,汪 XX,有家属吗?去买包尿垫。”“纸巾没了,谁来补货?”声音响起,等待的人们迅速行动,短暂的忙碌仿佛是对漫长等待的一种补偿。护士们戴着口罩,每次出来换了人,我总会悄悄猜测:里面有多少双手、多少双眼睛在忙碌着?然而,ICU 的两道门始终关着。家属被阻隔在第一道门外,第二道门的门禁总是锁着,透过门缝,我看不到里面的病人。刚开始,我试着在别人递东西时窥探,试图寻找一丝妈妈的蛛丝马迹。但次数多了也明白,那第二道门的封闭,是为了保护一种更重要的洁净。
一个月的时间,让我明白,ICU 外的等待是流动的:这里的人随时在变。有些人眉宇舒展,收拾东西,转往普通病房;有些人却突然消失——带走悲痛与失落,甚至不留一句告别。我们之间没有多少交流,偶尔谈话也总离不开那道门内的病人。几句攀谈后便会归于沉默,因为我们在彼此身上看见的,都是相似的疲惫和焦虑。太多的话,反而显得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