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日子（一）

那一晚，雨一直下，她伴着雨声，沉沉睡去。

也不知下了多久，她从梦里惊醒。醒来听见窗外，雨点打雨棚的滴滴哒哒，仿佛肖邦的夜曲，在窗外弹不停。

她不想睁眼，不想起身，不想知道是什么时辰，她只想蜷缩在被窝里，安安静静的。

她的意念如流水，开始流过她的全身。她感知到了一个人，那个人站在山顶，看着满天的云彩，默然不语。她看着他，仿佛是老相识，却又记不起他的名字。她想跑过去，站在他的身边，却发现自己如同空气，根本不能靠近。

楼上的脚步声，踢嗒踢嗒的传过来，时远时近。身边人翻了一个身，咕哝了几句，听不清。她安静地躺在床上，把自己埋在黑夜里，埋在寂静里，沉沉睡去。

她不知道，那一晚，宝玉，家里那只名叫宝玉的猫猫，听见了楼下同伴的呼喊声，决定离家出走，睁着铜铃大眼，一夜未眠。它在耐心地等待黎明，等待开门，然后私奔。

在一阵机关枪式的闹铃中，她在清晨醒来。一骨碌翻身下床，汲着拖鞋，出卧室门，反手关门，来到餐厅，打开灯，拧开保温杯，把一杯温开水灌进嘴里，然后去洗手间洗手，洗脸，梳头。两分钟之后，她出现在厨房里。开冰箱，拿出莴苣叶，掰下叶子，放入水槽里。宝玉轻轻的过来，“喵”的叫了一声。她默不作声，走到客厅，拿起一个塑料瓶，倒出一把猫粮，握紧，蹲下身，放在茶几腿脚边的猫碗里。宝玉走过来，看着她，打滚。“快吃，我没时间和你玩，不要来撒娇卖萌。”她说完起身，快速跑进厨房，洗锅，掺水，开火。转过背，又放水淘菜，一遍二遍三遍。然后取下筲箕，拉开冰箱，从急冻室里数了20个抄手，关门。

“早上吃什么？”他站在厨房门口，问。

“吃抄手。”她头也不抬的说。

“佐料里加点芝麻油，香！”他说，“我去喊娃儿起床”。

“好。”她说。

三个碗，如三个士兵，一溜在灶台上排开。猪油，酱油，盐，油辣子，葱花，芝麻油，她如一个指挥家，挥舞着自己的右手，有节奏的调和着味儿。

几分钟后，一个身影出现在厨房门口“妈，我不饿，你少煮点哈。”

她抬头看了一眼孩子，他已经穿戴整齐了，眼睛里还有一丝睡意，说“好的，喝温开水没有？没喝快去喝一口，然后去洗脸，马上吃饭了。”

孩子转身去了洗手间，水开了，她把抄手倒入锅里，等着水再次涨起来，又把莴苣叶放进锅里，焯一下捞起来，青、脆，放入碗底。

五分钟后，三碗热气腾腾的抄手，上桌。三个人围桌在一起，开始吃。一股香味，弥漫在房间里。宝玉蹲坐在旁边，看着他们一家三口，默不作声。吃完饭，孩子蹲下身，用手摸摸宝玉的头，说一声“乖，我放学就回来陪你。”然后起身去刷牙，穿好鞋，背起书包出门了。宝玉送到门口，不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