氤氲的烟

夕阳西下，本是白昼的终点，却是阿音一日里愉悦的起点。每天到这个时分，阿音会准时站在护士站外排队，等排到她时，护士会喊她的名字，她立刻点头，从护士手中拿两根烟，然后兴高采烈地回病房，颤颤巍巍地打开病床边的小柜子，从一叠纸杯中抽出最上面的一个，用她最快的速度走到抽烟区。她站定，身体半倚着窗台，看了看今天的天空，点燃了手中的香烟，不一会儿，烟雾氤氲升腾起来。“阿音，又抽烟了。”路过的医生跟她打招呼，阿音的身体丝毫未动。

阿音从楼上看到一楼外一个人正飞奔进病区，她认识那人，是病区新来的年轻医生，一头卷发常常来不及扎起来，被主任说了好几次。阿音的意识有些恍惚，突然之间她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时间的挂钟往回拨三十年，阿音刚刚博士毕业，顺利申请上一家知名医院的神经内科医生职位。要知道，在女医生的排行榜上，神经内科可是非常吸引人的。本来日子是平淡的慢慢向前走，阿音工作能力很强，对病人也好，被很多病人誉为是仁心仁术的美女医生。不知道哪天开始，天突然变了颜色，阿音觉得一直有人跟着她，要加害于她，那人还会在她耳边说很多话，阿音非常害怕，她跟当时的男友说，开始男友还很有耐心地安慰她，渐渐她发现男友看她的眼神愈来愈陌生，最后一走了之，了无音讯。男友走了，阿音感觉天都塌了，那个人跟她越来越紧密了，阿音的工作状态变得恍惚，直到有一天同事在翻看病历时，惊讶地发现阿音把病人们的名字都改成了电影主人公的名字，同事很快跟科主任反映，专业功底扎实的主任敏锐地发现了端倪，将阿音直接送到医院的精神科，从此阿音的生活翻了篇章。

住院半年后，跟着阿音的“那个人”消失了，阿音出院了，也没办法继续从事医生的工作了。医院安排她干一些后勤的杂活，阿音也欣然接受。时间流走，好几年阿音都无事发生，性格不错的她也结婚生子。因为要怀孕了，阿音开心地几乎忘记了曾经的病情，自行停了药，当她以为命运重新向她投来眷顾眼神时，之前跟着她的“那个人”又出现了，这一次阿音的病情更严重了，阿音再次入院。

从此后，阿音与病情搏斗了多年，反反复复，翻来覆去。直到丈夫带着儿子离开，她一直以来与病魔搏斗的心坠落了下来。不时发作的她被邻居送进医院，久久地住在这里，到今年，她已经忘了自己在这里呆了多少年。

阿音弹完最后一点烟灰，将烟头用力摁了摁，连同纸杯一起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此时，夕阳已经落下，只剩下无尽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