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谈“吴道子入画”
学者们已经发现【尤瑟纳尔】《东方故事集》里的《 王佛得救记 》源自《吴道子入画》：
法国著名作家尤瑟纳尔根据“吴道子入画”创作了一篇以艺术为主题的东方小说《王佛得救记》（Comment Wang−Foˆ fut sauvé,1936），呈现出“生活与艺术之间不可调和的对立” 。（https://mp.weixin.qq.com/s/3PfT1W8W7nYZ6g-ZnrWP6A； Shigemi Inaga,“The Painter Who Disappeared in the Novel.Images of an Oriental Artist in European Literature”,in Martin Heusser et al.(eds.),Text and Visuality.Word & Image Interactions 3,Amsterdam:Rodopi,1999,pp.117—127,here p.121. ）
他们也知道《吴道子入画》出自明代王世贞《列仙全传》第6卷： 吴道元，字道子，初名道子……因学画，未冠即深造微妙，盖得之于性，非积习所能致也。初为充州瑕丘尉，明皇召人供奉，由此名振天下……宫中有粉墙数寻，明皇使画山水于上。道子乃调墨一盆，尽泼墙上，以幕覆之。顷间去幕，请上观画，山水林木，人烟鸟兽，无不备具。上纵观久之，叹羡无已。道子复徐步指点曰：“此山岩之下有一小洞，其中有仙，扣之必应。”于是以指击之，忽然门开，有童子伺侧。道子奏曰：“洞中甚佳，臣请先入，愿陛下继来。”道子遂入洞中，以手招上。上不能入，须臾门闭，莫知道子所之。其所画墙，仍莹白如旧，无有余墨矣。（https://mp.weixin.qq.com/s/3PfT1W8W7nYZ6g-ZnrWP6A ）
但是，他们也就止步于此了，没有细看《吴道子入画》本身。
1. 吴道子调墨而泼墨于墙，用布盖上，不久揭布， 山水林木，人烟鸟兽，无不备具。这种桥段很吸引人，但是段成式已经提过类似的故事了。 大历年间，荆州有位术士，从南方来，止宿在陟屺寺。他喜欢喝酒，很少有不醉的时候。有一次寺中举行大斋会，僧俗信众有几千人，这位术士忽然说：“我有一门技艺，比寻常投珠掷瓦的游戏好看。”于是把各种颜料混合在一个容器中，踩着马步，抹抹脸，慢慢地祝祷了几十句，然后吸吮颜料水，一遍遍喷在墙壁上，就成了一幅维摩诘问疾的图像，五颜六色相互映衬，好像刚画上去的一样。过了大半天，画像的颜色慢慢变淡，到傍晚时都消失了。只有维摩诘的头巾，以及舍利弗的袈裟上的一朵花，过了两天时间还在。我听寺里的和尚惟肃谈过这事，只是忘了术士的名字①。
荆州术士口喷颜料作画，是不是跟吴道子泼墨作画很像？ 2. 吴道子进入壁画而消失了。这个情节也不是《列仙全传》独创的。 明代有个人姓毛，是会稽人，于成化、弘治年间中了进士，性尚奇，好黄白、吐嚥、导引之术。他虽然身居外台，但是每天都跟羽流、道侣周旋。他当广东按察使时，偶然翻检司中旧文书，发现其中有一个公案。主角是个方士，炼丹失火，大火蔓延，烧掉了百姓的房子，诬服论死。他屈指一算，那已经是快二十年前的事了。他于是询问了相关人员，得知方士还在监狱里，急忙召方士出来谈话，结果谈得很开心，于是立即解除了方士的刑具，接着请入内衙。方士于是从袖筒里取出枯管，在墙上画了一只小船，又在船上画了一个仿佛在张开船帆的人。毛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毛发现它虽然久居监狱，但是没有老态，心里觉得奇怪，每次跟他谈话都以礼相待，很尊敬他，时时向他请教大道。但是他坚决不说。他说的仅仅是玉清、紫辰、瀛洲、玄圃等灵异之事，说得好像他逐个游历过一样。他后来展示了用药把水银变成银子的法术，却不肯把秘诀传授给毛。他说毛没有仙骨，毛就不断逼他说，他只好来到画有小船的墙壁面前，向船中人喊道：“开船，开船。” 于是上了船，扬帆而去。毛也听凭他离去，但是也听见墙壁之间有波涛淜湃的声音，并且发现帆角和樯杪是逐渐消失的。很久之后，墙壁间的声音、墙上的画才完全消失。而墙壁也恢复了原有的颜色。②
方士囚犯坐船而消失，不像吴道子进洞而消失，但是都是在画里消失的。因此，这两个故事可以算作一类。可惜中外学者们都没发现。 另外，方士囚犯坐船而在画中消失，跟王佛的消失方式完全一样。这也是中外学者们没有发现的。方士囚犯逐渐消失，消失过程里还有声音，船上有人。这也跟王佛消失时的情况很像。
3. 吴道子进入画里的洞里而消失了。他去哪儿了？也许他打通了去往另一个地方的时空隧道，就像漫威电影里的奇异博士那样。而这种事也见于中国古籍的记载里。
《倚天屠龙记》里的冷谦也存在于古籍记录里。他曾经是明朝的太常寺协律郎。他有位老朋友穷得活不下去了， 又知道他有异术，于是来找他帮忙。他于是对那人说道：“你命薄。我给你指一个地方吧。其中有赢金两锭，你拿了就走，不要多取。不然你的行为对我们两个都不利。” 他于是在墙上画了一个门，而门前有只鹤在把守。他命令那只鹤敲门，门就自动打开了。房间里的金玉闪闪发光，到处都是。那人于是肆意而取，然后出门而回，却把自己的通行证遗落在那里③。
注： ①《酉阳杂俎》 ②《狯园》 ③《高坡纂异》 狄鞮 南充 2024年11月2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