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行四十二日 24 南意,跨越亚德里亚海
24 南意,跨越亚德里亚海
我把我们抵达罗马之前以及包括罗马在内的在海上、巴里、玛蒂拉、庞贝以及那不勒斯的部分算作在意大利南部的经历,这段经历让我又爱又恨。
要想从克罗地亚经海路进入意大利,只有这一个办法,Jadrolinja号。这也是我为数不多早早预订好船票的路程,即使关于这班船网上有众多负面的声音:不干净、老旧、服务差……我还是执意这样选择。水路、公路、铁路,这样便可以衔接起来,才能实现以巴黎做为起始和终结画一个大圈,不需要额外的飞行。越是缓慢的移动越是深得我心,这份执意从成年后第一次旅行开始,好像始终贯彻至今。
船和火车是第一选择。有辆车自驾也很好,很方便,缺点是但凡有了车所有行程就一定会围绕着它,“孤舟”虽好却会生出孤岛一般的局限感,失去了一些和外部产生的连接。因此,复合型的辗转方式虽然会很累,但也会有趣。那些陌生的车站、地铁站,深夜里火车站的灯火,如果没有这些,旅途会多么无趣。
所以我们一大早就等在这小小的几乎没有位置排队的换票处等待换船票,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其实排队口有两个,每个“洞口”里坐着一位从大清早开始有几分焦躁神色的克罗地亚“大姐”。门口离大路很近,等待的人们里里外外已经无规则地挤成了一堆。Yu往里面探头看了看,明明有一个窗口空着,随意问了问,也是办理船票吗?于是,我们非常幸运地略过了等待时间……这是一种怎样的管理不言而喻,还是得要适时克服一下社恐勤快一点自己去问,搞不好会有惊喜。于是顺利的换好票。接着侯船也不能傻等着,因为等待处明明就毫无指示。抓来一位看起来“懂”的小伙子,他指着远处——大概还有好几百米的一艘白色大船:那里!现在可以登船了吗?可以!开始集齐刚刚有些放松各自上厕所和闲逛而去的所有人,向船进发。一路还是没有标志,并且车人同路,小心避让。疑惑所有的游客都应该默认知道是这样上船的吗?
因为人多,订票时多花七十几欧定了一个四人船舱房间,带一个长方形舷窗和独立的小厕所。这个决定在当时看起来很好,事后回想,也不竟然。因为折磨了我、Yu、可可和乐乐整个南意旅程的跳蚤包,该不会就是来自这间不太洁净的床仓房吧?当然也有可能是杜布罗夫尼克的那一夜,总之,这场跳蚤包“磨难”对于我和Yu还有大女儿,是一些全身多发性连成片的红肿和瘙痒(脖子,腿部、背部、四肢),但对于八岁的乐乐,却发展成为了全身密密麻麻的风疹,应该是诱发了某种过敏。但幸运的是从始至终,我爸妈却一直“完好无损“,他两把这归功于长期在中国生活所经历的复杂环境训练……这“跳蚤劫”陪伴了自我们上船后的一周,直到后来逃离了南意的湿热进入托斯卡纳凉爽的乡村才算完结。
Jadrolinja号,有三十年历史的老船了。这可不是什么豪华游轮,只是功能性的交通船——横渡亚得里亚海。它有一个餐厅用来保证不会让乘客饿着渴着;它有一圈甲板——不大,但是足够你透气了;甲板上和船上各处还有许多零散的座位或者沙发,用来容纳只买了船票而没有购买固定座位的旅客。基本上就是这样。像我们这般拥有一整个房间的(先不提它的卫生隐患)绝对算是奢侈啦!因此,在船上的整个白天基本就是三点一线式活动:船舱、餐食区、甲板……我爸拿出他的德国烤肠加啤酒,准备好享受这趟船旅。自从进入德国以来,烤肠加啤酒,我们几乎随时随地都带着。
杜布罗夫尼克朝地平线处淡去,渐渐退出视线,以景物可以退去的最为缓慢的形式。我们正身处于现存于这个世界的最缓慢的交通工具上,它曾经是可以完整连结全部世界的唯一交通工具。
船真正进入开阔水域之后甲板上也进入了曝晒模式,回我们的小房间休息,两个孩子在上铺爬来滚去,这个时候如果有看不见的小虫子便正好可以“登陆”。最先出现“蚊子包”的是我,脖子和腰开始冒出成片的包,当时并没有当回事,以为是普通的蚊子叮咬,提醒大家需要注意。我妈拿出液体酒精喷了一圈。
去餐厅打发时间。意外发现大厅深处有一架钢琴——老旧到乍一看只是一张旧桌子。钢琴底下的地毯上竟然还躺着一位旅客,大概是因为那里有一处窗边难得的阴凉。家里这几位除了我都能弹上两首曲子,老公成人自学,琴技平平,但是好弹。这时候我开始撺掇他上去试一试。要想弹这架老钢琴,摆在眼前的问题也不少,第一项便是如何移开钢琴底下睡午觉的意大利大姐。他决定先去周围走动一下,也许大姐自己就醒了。Yu走到钢琴旁边,先大致查看一下琴,告诉我,起码三个键不能用,音准什么的就更不用说了……“大姐”的确适时的就醒了过来,笑笑退开身,她马上明白了Yu的意图,退开之前还不忘了拍一拍琴凳,那意思是“别犹豫了,来吧”
发展到这一步,Yu也不得不坐下去。我赶紧跑开,和可可乐乐找了张桌子坐下来“看戏”,买了两听冰可乐。这是这趟船旅的中间部分,此时炎热而沉闷。餐食区的空间巨大,空调感觉冷气不足。阳光剧烈,它从窗边所有未遮盖严实的空隙中穿透而入。在这个空间里围着桌子坐着的人们,要么埋头开书(手机没有信号),要么吃着喝着点什么,但都显得无精打采昏昏沉沉。
Yu用这架钢琴所发出琴声算不得悠扬——撇去他的个人技术不谈,这架钢琴的情况也太过于糟糕了些,除了三个空缺的键,还有许多按下去也不想。一首歌弹完,许多人开始朝这边看,有一群意大利人开始鼓掌。第二首开始时,他们开始站起来跳舞,最后甚至“bravo!bravo!”(太棒了)的喊起来。Yu大概也没想到此刻迎来他听众最多的时刻,并且有许多人真心为他喝彩。那些也许早就想站起来活动筋骨的意大利人也没想到这时候还能给他们搭配上现场音乐。有人不怕尴尬去演奏,就有人不怕尴尬起舞,正好。
这些时刻多么有趣。不要吝啬,让你自己也成为它的一部分。
天黑时入港,到达巴里。下船后向外走,还有漫长的一公里。好在空气暂时凉下来,这一刻是舒适的。此时我们拖着行囊,迈着疲惫的步子走在大街上,当地人投来好奇或打量的目光。远处海港中的船,散发着迷人的幽光。大海——一片黑暗。穿行在巴里的老城区,暖黄的灯光却又令人心动。海腥味转进了我们的鼻孔,又渐渐被城市的气息代替。另一个陌生的国家,我们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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