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断联日记2 ｜ 雾中风景，山间哈达

亲爱的 S：

今天你好吗？

我们今天从鲁朗镇开往墨脱，那是小志从高中起的精神圣地。一路沿着雅鲁藏布江和南迦巴瓦峰山脉，在路況不由分说变得复杂、导航路线开始打结之前，我也开了一小段，感受到 318 国道“此生必驾”之名副其实。

驾驶座和后排视野迥异，更重要的是心态截然不同，交回方向盘后发觉趣味损失大半。被动接受和主动开拓怎会一样？

以后我们会不会也一起自驾游呢？是啊，我在想你。

先是攀升，翻过嘎龙雪山后海拔一路下降，到墨脱只有1300米。通过边防站后不久就能看到“原始常绿阔叶林”的标牌，差点恍惚了，从高山冰雪到灌丛草甸到寒温带针叶林，再到热带雨林，若非亲身经历，很难想象一个下午能体验如此不同的地貌。那些桫椤和膜蕨仿佛回到了 Maits rest rainforest walk。

这是中国最后一个通公路的县城，一路上常有塌方和雪崩的痕迹，两边的山体下方用铁网包裹以防落石。中途在瀑布旁因道路施工停车近20分钟，我见有当地特产下车看看。那些皱皮的椭圆形大果子竟然是柠檬，凑近闻果皮确实是柠檬香，但果肉咬下去无论是口感还是香气都闷闷的。卖家姐姐说还可以泡水喝，我心想不太灵，倒是放在车里做空气清新剂不错。

到达墨脱已是傍晚，行程紧凑，单进双出，因我们计划去来古冰川，只能在这里短暂停留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祝你好，明天见。

我对墨脱无特别情结，可清晨墨脱公路的风景确是此行最难忘。

如果说昨天下午进入时的景色让我想到阿彼察邦作品中的东南亚风光，那清晨离开时大雾弥漫在山间，很难不认为就是《雾中风景》。一开始天空中只有一条缝隙，像撕开的棉花被，四周的山从中露出一点绿色。云雾如山间哈达，每拐一个弯，将不同角度的景色轻拢，馈赠予我们。随着太阳升起，一切如显影般逐渐清晰，宛如神迹。

塔可夫斯基《牺牲》的片头也是这样的雾。你还记得吗，今年上影节看完后我给你电话，说不到一半已经把它列入我的影史十佳。

在颠簸的车上开着窗拍了很多照片，每一秒都不想错过，但窗外气温低，总是刚准备躲进车里暖手又忍不住伸出去拍。因为知道同样的景色再也不会遇见。

开出嘎隆拉隧道，我们在游客服务处短暂停留。翁翁和我上完厕所后约着一起去山上的寺庙看看，昨天经过时我们就很好奇。和小志导游“请示”说大约20分钟回来，最后实际参观了半个多小时。

那是一个很小的寺庙，和计划后面在拉萨参观的全世界信众心中的终极目的地——大昭寺比起來实在简陋很多，但这样偶然的相遇总给人惺惺相惜之感。就像后来我们回林芝，在再次攀登色季拉山的途中看到了日落金山，在安全范围内猛踩油门，为了在太阳落山之前到达观景台获得最佳视野，发现后面的那辆车同样也心急如焚，随着我们弯道超车，在公路上就完成了交流。

嘎龙寺里没有重金打造的佛像，更没有排队磕长头、转经的朝圣者和游人如织的景象。那天和我们一起参观的只有同样途径此地的藏族一家。在入口处，我们互相不确定是否允许参观，试探着从停车杠下钻了进去。那位美丽的藏族姑娘全程帮我们翻译，把寺内僧人的讲解介绍给我们听。这里供奉着当年佛祖释迦牟尼坐过的莲花石、莲花生大士的手印石、造型如鹰的石像等。如果不是她，我们不会知道这几块大石头有什么含义。

翁翁的观察能力很强，是她在离开前告诉我那个池子表面一半水一半冰。她也是一个用眼睛留住当下，少以画面留给以后的旅行者。

到色季拉山观景台时，短暂的日落金山已经落幕。我们与后面那辆车的几位游客交流，都很惋惜。得知他们录制了视频，抓到了那个瞬间，激动地请他们分享传输，好像需要以此证明我们也是幸运儿。但翁翁选择用眼睛记录那刻虽没有金顶但我们能拥有的南迦巴瓦。你知道的，昨天我们连它的轮廓都未能瞥见，此刻已足够难得。

有太多因素让我们错失了本能拥有的更好的时机。如果不是那辆车在拐弯时被大车别到了坑里，如果不是上山时前面的车开得太慢，甚至如果不是那位大哥用无人机探前面发生了什么，等交警处好理完事故还得找他删除录像，我们都能贏得那关键的3分钟。

但也有太多可能让我们完全错过，不知今日傍晚发生了什么。如果我们没有在去往来古冰川方向了解到现在不能上冰迅速达成一致放弃，如果中途没有出现大群猴子，我们喂它昨天买的柠檬停留了一些时间，更早或更晚， 我们都可能一无所获。

“十人九不遇”，我们第一次来就能看到，虽然只是一瞬，久久不能平静。和所有震撼的自然现象出现时一样，刚看到那座雪山上映照了夕阳，我们都没反应过来那就是南迦巴瓦，而它匆匆逝去，以至于怀疑那是否真切。

为了再一次更清晰地与它相遇，今晚到达林芝住宿，我们明天将前往索松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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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icia

1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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