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

我所定居的城市有個在我看來很奇怪的風俗：每有人去世，都會在最近的一個路口的正中央，擺上三塊磚，搭成一堵小門的樣子。

據說是，死亡後，人的魂魄會沿著這條最近的路出走，活著的人要把他送到這裡，在這堵門前哭幾場、祭他幾杯酒、燒他幾疊紙，便把門轟然推倒，意味著那魂魄便永不回來了。

我時常可見這樣的場景：

車來車往的十字路口，所有直行或左轉的司機都自覺地避開地上那攤狼藉：躺著的幾支酒瓶，潑了一地的酒，那堆灰燼還裊裊冒著熱氣。

我便用目光四處尋索開去，想看是哪裡死了人：他們大多把靈柩停在小區門前的一頂小帳篷裡，掛滿了白花花的紙花。

另有一些帳篷下，親眷各自按著規矩在腦袋上、腰上綁了意味不同的白緞，裡裡外外地忙活著，支起飯桌、支起大鍋。

一般還會請上紅白喜事樂團，那種大車像一隻行走的大匣子，停下來，打開，就是一個舞台，有最聒噪的音響和最飽和的LED燈光。

哭哭唱唱個幾天幾夜。在巨大的噪音和燈火里，男人女人们神情茫然地蹲在路邊的馬路牙子上，抽上一支菸。

几天里需要好幾次送靈到路口，女人們哭得很大，男人們在後面沈默地跟著。

終於，在疲倦中，他們推倒那堵門，撤去那些帳篷和桌椅，剩了一地狼藉。行人心照不宣地避開它們。

死亡亂七八糟地橫亙在馬路中央，卻好似從未發生那般，緘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