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翻译」《Radio Silence》—— 时间漩涡
原著作者：Alice Oseman
翻译：张墨水儿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
我收到Raine的Facebook私信的时候差不多是下午六点。
我想告诉她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Aled之前说什么来着？说她妈妈会叫停所有事情？
那只是一种夸大的形容吗？还是说真的会这样？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我真的不知道该接什么话了，真的，我只想早点结束这个话题。我恨不得跳到天上抓上一架飞机，逃的越远越好。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去，我只想一个人窝在家里，点个比萨，连看七集《公园与游憩》（Parks and Recreation，美剧，2009年上映），然后不断地给Aled发短信。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下你很难拒绝，因为我真的很想让她喜欢我，毕竟没什么人喜欢我。我懦弱，古怪，孤独，还是个白痴。
“哦！Frances！你这件夹克！”
Raine坐在她的车里——一辆看着随时会自燃的紫色福特Ka——晚上九点的时候等在我家门外，她看着我走过来。我穿了一件黑色牛仔夹克，袖子上有白色印花写着“tomboy“。我看上去棒极了（蠢极了）。一般我和朋友们出去的时候，我会尽量穿的正常一些，但我那会的精神状态糟透了，满脑都是我对Aled做的那些事。一个人的着装是当下心情的窗户。
“你是想说’老天啊，你看上去真滑稽’吗？”我说着坐在副驾上：“因为我觉得这个反应是可以接受的。”
“没有，我就是从来不知道你——喜欢朋克，我还以为我得教教这个呆子怎么穿衣服，但……你不全是个书呆子是不是？”
看上去她说的是真实想法。
“这才是，真正的我。”我说。
她眨眨眼：“你刚才是引用了<Camp Rock>的歌词吗？那首不是很朋克。”
“我要走我自己的路。”
“好吧，但那是《歌舞青春》......”
我们开车出了村子，Raine穿着白色厚底运动鞋和条纹踝袜，灰色衬衫和一件Harrington的夹克，她总是让人觉得从骨子里带着一种酷劲，就像你在网上订的那种独立杂志封面一样。
“你其实并不想去是不是？”Raine问我，一边笑着一边转方向盘。她是个老司机了。
“哈哈，那我能怎么办？”我说，更不用说，我已经因为又要去那里而紧张的出汗了，因为那里会有很多学校同级和高年级的人，我只认识几个，这真的很尴尬，还会有很多吓人的男孩子，我其实应穿的无聊一些，我这么做的唯一原因，再一次这样做的唯一原因，就是有机会向Aled道歉，赶在他明天去上大学之前，我们可以再次成为朋友，以防他在大学结交了更多新朋友，把我遗忘……
“就是说嘛。”Raine说。
我们上了高速。Raine用一只手打开收音机，从口袋里拿出一个iPod。车载扬声器里开始播放音乐——她的iPod上安装了某种调频发射器。
电子鼓和贝斯开始演奏。
“这是谁？”我问。
“Madeon。”
“真酷。”
“是我skuds时候最喜欢的。”
“Skuds？”
“开车时候，你从来没自驾游过吗？”
“我不会开车，我付不起学费。”“找个班上吧姐们。我这个暑假撅着屁股一天干十四个小时才买了这破烂。”她在方向盘上拍了拍。“我们家是真的穷，我指望不了我爸妈。但我是真的想要，我早就想离开这个破地方了。”
“你在哪上班？”
“Hollister。他们工作氛围可差了，但是付的钱还不错。”
“钱不错就行。”Raine把音量调大：“这个叫Madeon的和我一边大。这可能是我喜欢他的歌的原因。也或者是他的歌让我觉得我长这么大真是浪费生命。”
“这歌给人的感觉像在外太空。”我说：“或者是那种蓝黑色调的未来派城市，人们都穿着银色的衣服，天空有很多宇宙战舰飞过。”她转过头盯着我：“你可真是个《宇宙之城》的迷妹啊。”我笑了：“是呢，生命粉。”“我早些时候听了几集，有你在里面的那几集。”“真的吗？你觉得怎么样？”
“挺酷的。”她停顿思考了一下：“有种…..有那么种感觉。整个故事的行文不是那种令人惊艳的，文学性的，但里面的角色，故事构建的世界观，还有说话的方式就很催眠。对，挺不错的。”
“那你嗑Radio和Toulouse的CP吗？”这个月，嗑Radio和Toulouse CP的人呈指数级增长，我都感到尴尬了，毕竟那是我和Aled，许多人认为角色也代表了现实生活中的人。学校里至少有三个人问我，问我和Radio在现实生活中是否在约会。我们甚至没有试图让Radio和Toulouse的关系变得浪漫。
她想了一会：“嗯……没想过耶，根本也不是这个意图对不对？当然，他俩在一起也不错，但即使不在一起，也不会毁了什么或者改变什么。这个节目本身也不是爱情故事。”
“我心里就是这么想的。”音乐声突然变大。Raine减速进入了外侧车道。
“我喜欢这个！”我敲着收音机的屏幕。
“你说什么？”Raine说。音乐声太大了。
我只是笑了笑，摇了摇头。Raine朝我诡异的微笑了一下。天啊，我对她真是一点也不了解。但当下，在这个时间空间，我们正享受着一段模糊隐约的美好时光。高速公路在我们面前延伸，深蓝色，闪烁着灯光。看起来像一个时间漩涡。
Raine几乎认识所有来参加活动的人，四个月前就开始离校学习的不同学校预科班的学生，在去上大学前最后一次聚在一起，然后各奔东西再也不和彼此联系。
我草草结束了三句尴尬的对话就开始觉得我需要把自己灌醉，Raine替我拿了一杯，因为我还17岁。她自己喝的是水，因为还要开车，但我记得后来她跟我说：“我其实有一阵子没喝酒了，因为我酒后会做些傻事。”我有些好奇会是什么事。我其实也不应该喝酒的，但是要是还要和我不认识的人开展一些尴尬的对话，最好用酒精先麻痹一下。
现场挤满了人。我有点恐慌。
“嘿，我和我女朋友下个月要去迪士尼。”我在等我第三杯酒的时候一个人对我说：“但我们最终决定把钱留着大学时候用，因为我们谁都申请不下来生活补助金，所以在我找到工作前还是需要有些钱的。”
“啊？我还以为每个人都有生活补助金。”我说。
“助学贷款倒是可以，但是连房租都不够付的，除非你住地下室里。只有你们家穷的叮当响或者你的父母离异了才可以申请生活补助金。”
“哦。”我说。
“大家都觉得男校的学生代表会去上剑桥。”一个女孩说，半小时后，我靠在一个圆形的桌子旁喝我的第四杯酒，Raine同时在和四个人聊天。一个女孩摇着头说：“他从七年级开始就一直是年级第一，大家都觉得他肯定能考上。结果其他七个人都进去了，他落选了。大家这么多年都一直说’他铁定能考上’，这也太糟了。”“这也太悲伤了。”我说。
“说实话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一个穿着牛仔夹克和Joy Division T恤的男生说。他摆着一个尴尬的姿势，好像他对某些事情感到拘谨。“我不知道我能不能顺利度过第一年，我什么都没准备。第二年又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看向我，眼神里透露着疲惫：“我真希望时间能倒流，我会用别的方式处理这些事，我希望我能倒回去重做所有的事情……我做了些很蠢的事……我做了些很蠢的事……”和以前一样，人们从Spoons又转战到了Johnny R’s，没人注意到这一点。我都不知道我没有ID是怎么进来的。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进来了，回过神的时候我已经靠在Johnny R’s吧台最左侧，手里拿着一杯看着像水的饮料，但从它的味道上判断，肯定不是水。
我转头看向左侧，有个女孩坐在那里显然和我状态一样——靠在吧台上，面前摆着一杯酒，目光呆滞地盯着人群，她看到我在看她扭过了身子，她是那种很经典的漂亮——大眼睛，宽嘴唇——她还有着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头发，它长到腰部，不是深紫色的部分是褪色的灰淡紫色。这让我想起了Aled。
“你还好吗？”她问我。
“呃，嗯。”我说：“没事。”“你看上去有点迷茫。”“啊，就是有点无聊。”“哈哈，我也是。”
停顿了一会。
“你也是学院的吗？”我问。
“没，我上大学了。我之前是女校的。”
她之前是女校的，就是我之前去的那所，后来大火烧掉的那所，烧掉之后一些人就被转移到男校去了。
“哦。”她抿了一口：“但我挺讨厌的，我可能会走。”
“讨厌什么？”
“大学，我已经大二了，但……”她打断了。我不由自主地皱起眉头。为什么会有人讨厌上大学呢？“我想我可能会辍学回家。”“但你的朋友们不都在大学吗？”
“是，但……我也不知道。我觉得我可能不是……不知道。”“什么？”
“我以前还挺喜欢来这里的，但我觉得我不是……”她突然笑了。
“什么？”我说。
“我一个很熟的朋友…..她说早晚有一天我会厌倦这些。以前我们13年级那会，我总想带上她，但她每次都拒绝我，那会我们都十八岁，她说她肯定会讨厌这里的，还说我早晚也会，她还真是说中了。”她又笑了：“她又说对了，她总是对的。”
“呃，她现在在这里吗？”
女孩看着我：“没有……”
“她听上去挺有个性的。”女孩用手整理了一下她的长发。酒吧里的灯光把她的紫发映衬的好美，她看上去像个仙女。“她是很有个性。”她看着我身后。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她的眼睛：“真不敢相信她一直都是对的。”我猜她说的是这么一句因为音乐太吵了没太听清，我本来还想问她，但她抬起眼睛挤出一个微笑说：“回见。”尽管我再也没见过她，她就那么消失了。我开始想如果有一天Aled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吧台，拿着一杯酒，盯着跳舞的陌生人群发呆，那些灰白色的陌生的脸，在音乐的震动下逐渐消融。
我喝干杯里最后一口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