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油子
不知道怎么称呼这一类人,姑且称为油子吧。
在重症监护室外家属等候区,icu和器官移植手术监护室两扇嫩绿色的防护门紧紧锁着,门头上贴着带有一些玄学追求的横幅,一副写着还你平安,一副写着大吉大利。辐射太强,偌大的一条走廊独独地两扇门在站着。
一个男的,40岁的样子,不算太邋遢,外表看上去像是有些窝囊的农村务工人员,拿着大水杯四处转悠。走到我们放置杂物的地方,弯腰看看,主动说到,这椅子其实还没地上睡着舒服,我回复,家人腿脚不便,还是长椅适合。过了一阵,看我们在泡茶,问,你们喝的什么茶,答,绿茶,他说,这个茶怎么样啊我没有见过,家里人出于客气回道:还行,给你来点吧,他的大水桶里有大半桶深色的液体,不知是什么,听闻后便去倒掉水桶的水,接了开水便来取了一些茶,放了进去。
过了一会一个皮肤黝黑的壮实大哥问我们,那小子呢,接着大哥便开始给我们讲述“那小子”的故事。大哥说,这小子昨天晚上偷偷跑去流食备餐间吃了大哥三个鸡腿半斤牛肉,那是大哥给监护室的媳妇准备的,那小子昨天晚上半夜就着酒全吃了,说着不解气还给我们指了指藏在长椅下边的白酒瓶子。大哥说那小子在急诊已经住过三、四年,后来住院二部重新盖楼装修,这小子就跑来了,他自己说在这里住了小十年了。大家问道,那怎么生活呢,大哥说,医院里水、电、暖甚至铺盖都是现成的,每天还有人清洁,吃的那更是可以变着花的选了。好不容易有一个四个座位的长椅,在陪护区的正中间,还被那小子霸占了,晚上呼噜一响,所有人都在心里骂娘。最主要,他什么都偷,今天说他没睡好,那是他昨天半夜把人家保洁阿姨捡的瓶子偷去换钱了。说到这里,大厅里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攥紧了手里的手机。妈妈说,昨天晚上确实看到他半夜拎着个大袋子出去,半夜两点多回来的时候袋子瘪下去不少。
大概半个钟头,那小子拎着一个电脑包回来了,包上印着Thinkpad。他去储物间抱出一张几乎两米乘两米的毯子铺到了长椅旁边,又折回去抱出了被褥,在众人的注视中,他拿出一张床单开始铺床,折好床单的四个角后,又铺上了一床厚厚的褥子,接着脱下外套,在地铺上支上电脑开始趴着看起了视频,除了身上盖着的一床毛毯,长椅上还搭着一张有些发黄的白色长绒毯。
一个小小的插曲,众人的心情在紧张焦虑恐惧的基础上多了一层提防。在生活的小角落里是太多的意想不到,而意想不到之处,会再一次无情揭示我们的渺小,以及生命的毫无意义。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小事之中,处处都是大义。医院是人性的照妖镜与涉猎场,我们都努力掩饰着各自的阴暗与不堪,盼着早点逃离这煎熬的时间空间,更盼望的,是和肆意蔓延的痛苦永不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