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只闻苦楚，不见义者，你是否还愿意善良？
今天是平安夜，周边静谧而安详，想谈一谈，善良有无报偿，这个困扰我很久的问题。 前几日好友们聚会，话题从一位台湾弟兄而起。他是台大教授，非常有才华且为人和善的一位长者，妻子也是贤惠温俭之人，儿女教育有方，深受大家尊重。其本人不好名、不重利，为了自己的基督信仰，在还差三年就可正常退休的时间，放弃大学教职选择去专职传道，从而损失了一大笔正常退休便可获得的荣养金。周围人为之惊叹、可惜、且不理解，他却不以为意，只说内心有神的声音要他这样做，本人也想趁年龄还不太老，有精力体力可以多为神做些事情，从而义无反顾，不论金钱的损失。他的妻子也是虔诚教徒，对于丈夫的选择，完全支持。这只是他们夫妇所有令人敬佩事情之一，类似小事不可胜数。就是这样一位在众人眼中出类拔萃的义人夫妇，妻子竟然突然肺癌，从查出到离世，只有半年时间。不仅这位长者本人，我们周围所有人都为之心痛不已，不愿相信虔诚如斯，温良恭俭如斯的一位大姐、姊妹，人生以这种方式离场。丈夫更是悲痛伤心，老年丧妻是人生之大不幸，于是他离开妻子逝去的纽西兰、伤心地，回了家乡，只留下我们在身后唏嘘不已。 我相信，这样的事情在我们周边时有发生，所以古人便留下“好人无好报之说”，只论事实，这几乎是社会通俗的经验，人们不再不平，而只是麻木被动的接受。大家讨论由此而起，当然，这种讨论是千古难题，大多无疾而终罢了。 回去后我一直放不下这个无解的题目：为何善良无有报偿？若善良者只闻苦楚，而不见义者，人们是否还愿善良？ 古人对此问题早有观察。道德经有“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之说，但老子没有说出原因，只讲现象；威尔.杜兰夫妇，在其（世界文明史）中亦指出，“我们发现大自然生生不息的制造人类的生命和心灵，而最终的目的却是等待他们成熟以后，却一举消灭他们，诚是让人类难以理解”。看来无论东、西方的智者，都观察到了这个现象，但是，却都没有给出答案，这让我们这些后辈愚人都该何去何从？上帝是全知全能全善的吗？上帝真的在乎我们这些人吗？连最善良虔诚的教徒都有如此命运，又如何让我们倚靠呢？这些问题成了压在心底，不敢质疑的疑问，因为作为一名基督徒，单单想想这些个问题，心里都有负罪感！ 基督教中的上帝是全知全善并且全能的，那就带来的一个问题，既然上帝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并且无比善良，那么这个世界上那些义人遭遇苦难究竟又作何解释？我们在现实当中，见识到了太多好人不得好报的事情，他们默默的痛苦、默默的死去，而上帝全程不发一语。 如果上帝是全知并且全善的，知道并且想要帮助这些义人，那他一定不是全能的，无力救他们脱离苦境。如果他是全知并且全能的，知道并能够帮助这些义人，那他一定不全善，见义而不为么，坐视信徒的死难而不施加怜悯。而如果他全能并且全善，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全知，没看到这些人世间的苦难。 所以全知全能全善在义人的苦难与未得惩罚的罪恶面前，是个不可能的三角。 任何愿意认真并严肃思考这个问题的人，都有可能在对上帝遥遥无期等待中，和造物的沉默中，最终放弃了自己的信念。 这“神义论”的质问，其实从旧约的《约伯记》就开始了，奥古斯丁在解释罗马信了基督教却为何被蛮族攻陷的《上帝之城》中，也极力想要解释这个问题（虽然在我看来，这位天主教史上最权威神父对此的回答并不完美），但是这个质问却如此的动人心魄和残酷。 其实哪怕你不相信任何宗教，单纯的只是想做个好人，并朦胧的相信这个世界上“好人有好报”、道德、宽容与自然法最终一定能胜利之类信念，你也时常会遭遇到类似“神义论”的折磨。 我向我的内心去追问，去寻找，良善是否有意义？让好人得好报的？真理与宽容是否终得昭彰？ 可回答我的，永远是一片如海般的沉默。 这如瀚海般永恒的沉默，总让我迷失与惶恐。 人在20多岁的时候难免怀有激情和理想，有对正义的坚信。可过了三十多年以后，历经了人情世故，就会遭遇不同程度的信仰危机。很多人会滑入世俗并圆滑的虚无论，觉得一切信念理想都是假的，唯有生存和赚钱才是真的——这大约就是更普世，未必一定是信基督教者才有的“神义论”危机吧。 善良有没有报偿？ 理想有没有意义？ 坚持有没有尽头？ 还是说，在现实无休止的苦痛面前。我们应该转过头去，朝着自己曾经坚信并热爱的信念唾上一口唾沫，再闭眼践踏上去，换得与生活的妥协，从此真的成为一个只为私利考虑、活的卑微、自私而又猥琐的人。 有时自己也想过，如果不把现世当成唯一，而是一个过程中的一环，这一环的状况因为有前一环的因，而且这一环也是一个修炼的过程，这一环的修炼也会成为下一环的果...大致就能理解了。但是内心的理性告诉自己，这只是阿Q式的自我麻醉的借口而已，并不能从内心解决自己的疑问。 或者用世界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认清生活的本质后，依然热爱它来勉励自己坚持下去。 也许选择善良是自己的抉择，是神将善良放在自己心里，无关外界的因素。《沉思录》讲到了人与神的关系，是单纯的、独一的，不该受外部影响的，神给予我很多，恩戴我很多，有了这些超出我本身该得的恩赐，身上自然该有神的影子。 所以当面对痛苦、艰难、逆境与良知的悖论中作出选择的时候，如果我们能无愧于我们所坚信的那份善良，其实这善良就已经不再软弱，它在通过我们的手、我们的心、我们的抉择发出这个世间最强劲力量。 没有功利的掺合，真善美的逻辑都会自洽。因为真善美本身就是目的，不是手段。各种逻辑矛盾带来的痛苦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 坚持做个义人，就是对自己良心的最大的宽慰、最勇敢的捍卫，就是对邪恶的最轻蔑的蔑视、最坚强的抵抗。 这善良因与我们同在，而从未沉默。 善良有没有报偿？ 善良本来不应求取报偿。 理想有没有意义？ 理想的意义在于理想本身，而不是理想的实现。 坚持有没有尽头？ 坚持的尽头是坚持不住，而不是神迹出现。 今天是平安夜，不知怎的，我特别想跟这个世界谈谈心，从少年时到如今，三十年饮冰而不凉热血，我决心仍然去做一个好人，哪怕回应良善的仍是沉默，也要在一份逆境中有坚守的勇气，不让自己变成一个丧失信念的“油腻男”。 在平安夜宁静、幸福、并快乐。
2024平安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