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 “亲切的名字”Caro nome che il mio cor（1）
十四
乔大陆与程慰远喝得开心，聊起少年时的各种趣事，家乡的往昔岁月，不由得感慨万千，泪湿眼眶。时间转眼就临近午夜。程慰远见实在太晚，索性留乔大陆住一晚。燕燕则早早独自回到自己房间，还想着下个月要去马赛接人的事。她心里不大快活，左思右想，怀疑这又是二哥故意安排的，绕来绕去，爸爸交代他的任务反成了她和乔大陆的事。下午他从学校回来，不是说他先去过乔大陆的研究室吗？兴许当时商量过的！可是事情虽好像是这样的，她到底也没有什么证据。今晚乔大陆说起自己可以休假的时候，二哥不也分外惊诧吗？看起来的确不像是装的。难道，这真的是机缘？是命运安排躲也躲不开？想到这，程燕燕觉得内心有些沉重了。如此说来，她来伦敦岂不是送上门的媳妇？难道说这是父母兄长早就想到的？于是心头愈发不自在了，后悔说起去马赛的话。
不过，对即将到来的那对“恋人”她倒是非常好奇。爸爸在信里说那个讲师，二哥应该见过，那么她或许也见过了。毕竟二哥从日本回国才一两个月，而她是和爸爸一同南下的。是哪一位呢？她的大脑迅速在记忆库里搜索起来，讲师……助理……眼前跳过一个又一个人影，突然定格在一双明亮的眼睛上……是他！是他么？！那一晚在李公馆初遇，后来在启程时重逢。他穿着长衫，戴着眼镜，样貌清秀，斯斯文文的。她忽然想起母亲曾说他是爸爸的学生。爸爸在信中可不就说这次来的人就是他以前的学生？她不是一直问起他的名字么？原来他叫楚光照！这一连串的思绪令她莫名的兴奋，心跳得飞快，额头上微微出汗。她似乎无法再安静地坐着，便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他也要来伦敦了么？竟然在海外重逢！不知不觉间，程燕燕的脸颊绽放出笑靥，微微发烫。可是突然间，她停下来——那个女学生……是他的恋人么？想到这，方才的兴奋与热情像被泼了冷水似的，整个人便有些沮丧。可是又说不清为什么，这没来由的喜悦，这没头没脑的消沉……她坐在床上，思绪却还在两个月前的李公馆，她怕爸爸看见自己，慌乱地跑回大厅，身后传来他的声音……又仿佛是许久以前的事了。
忽然就想念起上海，虽然在的时候也未见得喜欢，但毕竟是自己的国家，无所事事也显得理直气壮。便又想起妈妈，想吃她做的菜，想到这，眼睛里也湿润了。
这边程慰远和乔大陆简单洗漱后躺下来，感觉疲惫却又意犹未尽似的。借着酒劲，程慰远也开始说起一直以来藏着掖着没说的话。
“大陆，你出来这么多年，一直一个人？”
乔大陆有点诧异，问：“可不是一个人吗？”
“你就……没有过中意的女同学？”
“嗨！”乔大陆才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笑道：“成天实验室里，哪来的中意的女同学！”
“这些年挺辛苦的吧？”
“就那么回事吧！你不也一个人吗？”
“我嘛……不瞒你说，在日本不是一个人……”
“哈？”乔大陆似乎很惊诧。
“惊讶什么呀！是男人不是！”
“女方是什么样的人？还有联系吗？”
“换过好几个呢！不知道你问的是哪个？”
乔大陆觉得问不下去了，在他看来，程慰远的生活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风流往事，不堪回首啊！”
“行了！行了！”乔大陆笑着。“你们这些学文的，个个都想当风流才子。我们学工的就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将来娶了媳妇，就好好过日子，多生几个孩子。”
“行！兄弟你是好男人！”两人静默了片刻。程慰远又问：“你们家没给你定亲？”
“据我所知还没有。”
“那你想不想娶媳妇？”
“问的什么话？谁不想娶媳妇！”
“嘿！还真别说！兄弟我就喜欢自由。”
乔大陆“呵呵”两声，他是向来不大喜欢花花公子作风的，以前倒真没看出来程慰远还是这块材料！
程慰远似乎听出了那“呵呵”两声的意味，道：“也是在外面几年玩得野了，疏于了管教。不过呢，对于一个男人来说，结婚还是必要的，总是在外面玩，对个人声誉也有影响，特别是像我这样立志要从政的人。”
“嗯，确实。”乔大陆倒觉得这句话比较中听。
“哎，大陆……”程慰远迟疑了下，但想想还是说道：“你觉得燕燕怎么样？”
乔大陆没有立即说话，程慰远不知他何意，心里一瞬间也没了底，后悔自己有些冒失。但话已出口，也无法收回，就只得等乔大陆的回音。像是过了许久似的，乔大陆终于说话了。
“燕燕好像有心事。”
这话是什么意思啊？也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燕燕有心事……燕燕有心事吗？
“什么心事？她跟你说了什么？”
“也没有。但我每次看到她都觉得她不那么自在，好像心里有解不开的结。”
“嗨！女人嘛！都有点小九九。”乔大陆也没接他的话，过了一会儿，程慰远又道：“如今燕燕也不小了，又没什么进学的想法，我琢磨着，不如早早嫁人安顿下来。”
“所以你想把她嫁给我？”乔大陆这次倒是单刀直入。
“什么叫我想？这是你们俩的事！要是你俩瞅对眼了，我还能拦着？”
“你父母的意思呢？”
“他们对你印象不错。哎，咱爸爸当年那也是共过事的，咱两家虽说不上世交，彼此印象都不算差吧？”
“如果燕燕愿意，我当然愿意。不过……”
程慰远听乔大陆说愿意，心头正喜，忽听“不过”二字，心里又打了滑，忙问：“不过什么？”
“你真的觉得燕燕没有进学的想法？”
“她我还不了解！你可不知道！这都是爸爸逼着来的！自从女校毕业，在家无所事事一年了，从没听说有什么想法！”
乔大陆却似乎不能认同，迟疑地说：“我觉得你们都低估她了。她可能没有找到自己的方向。”
“她还有什么方向？就那唱歌？唱歌有什么用啊？在中国不是歌女就是戏子。难道她还不回国了？一个女孩子，找对郎君才是正经事！以后你就是她的方向。只要你一心一意对她，俩人准幸福！”
乔大陆又沉默了。程慰远觉得他似乎还是不放心，又道：“就算她忽然想学点什么了，那也没问题！你还有几年毕业，她闲着也是闲着不是！”
乔大陆忽然叹了声气。程慰远摸不着头脑了，问：“你看你又叹什么气啊！这都送上门的媳妇！”
“我是怕……燕燕，她不愿意。”
“甭担这心！有我呢！还有我爸妈做主呢！婚姻大事，父母之命！”
“现在是民国了。”
“民国怎么了？老礼儿变不了！”
“还是不要急，再看看燕燕的意思。”
“嗨！你就是谨慎！那女孩子啊都矜持！还能喜欢谁就主动扑上去？那不成窑子里的了？你得主动点，我当哥哥的都答应把妹妹嫁给你了，你还担心什么？”
“不瞒你说，我也没接触过女人……”
“哎哟喂！你说我这大舅哥该喜还是该忧啊！你说我是不是该教你两着？”
这下乔大陆笑了，道：“你那套风流才子的作风还是自己留着吧！我学不来！”
“总而言之一句话：主动！还是主动！女人都禁不住的！”
“我确实太忙了……”
“眼下不就是好机会吗？你俩去了马赛，短则一两日，长的在法国玩个十天半个月的，这事还能办不成？”
乔大陆似乎有点懵住了，不说话。程慰远问：“你不会告诉我你刚想起来还有实验没做吧？”
“不不！倒不是！的确是可以空闲一段时间的。”
“那还有什么犹豫的？我就跟你交个底吧！就算你俩在法国情不自禁破了那男女的大防，咱回头给国内发封电报，两家就把亲事给定了，你们俩就先在英国结婚，婚礼回国再补。”
乔大陆觉得程慰远实在是胡扯，把他想得和他自己一样的人了。
“哎呀！你说我这大舅哥成天都教你什么呀？自古到今没见过这么主动的大舅哥！”
“我这就给父亲写信，他一定不会反对。挑个日子去你家提亲。只是……”
“怎么又只是啊？你怎么这么优柔寡断啊？”
“我还是怕燕燕……”
“得得！你呀别在这胡思乱想了。过完圣诞赶快带着她去法国。先玩上几天，等人到了再去马赛。”
“我尽快处理掉实验的事。”
“这就对喽！”程慰远心里快慰极了，总算放下一块石头，回头也可向爸爸报喜。但又不放心似的，道：“你俩就这么孤男寡女的去了法国，这事呢办了还是没办，我做大舅哥的是不方便问的。你有点良心，早日给令尊去信，国内那边都先准备起来吧！”
乔大陆笑了，道：“你小子还不放心我！你放心！绝不会做对不起你妹妹的事！我要是做了，你拿刀砍了我，绝不还手！”
“那是！绝不留情！我这妹妹全家都宝贝着呢！”
大舅哥和准妹夫边说边笑，并不知道另一间卧室里的燕燕此刻一心都在那双明亮的眼睛上，对他们所有的安排一无所知。
下一章：
🌸梦🌸 “亲切的名字”Caro nome che il mio cor（2）
-
雀花瓷 赞了这篇日记 2024-12-27 13:28: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