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白发老太的交谈

我在冬天天气好的日子，是极愿意出门散步的，其实是一种健走，听着播客不快也不算太慢地走，中途会有些停留，拍花、树、猫、天空，乱七八糟，脑袋空空，身体放松。

昨天照例大太阳，戴上毛线帽激情开走，大概3公里的时候折返，停下来休息，正看着手机，一位老太忽站我对面，我一抬头，看见满头银发，她说“大姑娘。。。。。”，后面我没听清，只好把耳机摘下来让她再说一遍，原来她是向我打听我刚才散步时的路线，问我前面能不能走通，有没有路绕到河对面去，说自己刚从杭州搬过来这里住，对附近还不熟悉，我于是告诉她哪条路好走，哪一段风景好，哪一段在盖楼尘土多不要去，从哪里绕比较好之类，由此她又跟我聊了一会，说女儿在美国女婿在波兰，女婿先回国了，女儿还要过一段时间，现在她和女婿住在这里，自己是杭州人，退休前在济南工作。

中途她盯着我的脸说，你脸上怎么有些小点点？我说那是斑啊，晒出来的，我太爱晒太阳了，她接着问我：那你肝好吗？肝不好容易长斑，我立马回答：好的好的，此时，我心里在想该不是要卖保健品了吧，见她拎了个包袋，我当下假装不经意瞅了一眼，袋里有一顶棉帽，再底下的看不见了，我心想你卖我也不买。

然后她又聊了一些，老伴没了，女儿不放心她一个人住在杭州，又讲到上海河多桥多但是怎么没有山啊，讲上海比杭州消费高房价高，杭州因为这个会那个会搞得房价也高起来了，但是杭州有山，景色很好的。

又讲女婿带她去佘山，对她讲这是上海最高的山，老太说这不就是一个小山丘吗？我附和着：啊是，那个海拔只有400多米。

聊了十多分钟吧，她意欲离开，看着她的背影我心中反思：老太只是找我问路，为何我会先警觉地想她是不是“坏人”，是我不单纯了不相信人了，还是社会环境让我变得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今天太阳温暖甚于昨天，我于是又出门走路晒太阳，一个来回快到我住的小区门口时，看见前面背影一头白发，我心想这不是昨天那老太吗？我摘下耳机，走到她身边拍了下她的胳膊说，阿姨又看见你了啊，她回头说啊，是你啊。于是又站在太阳下聊了起来。

这回她说起了她工作的地方，在济南一个山的对面，修理飞机的，厂里500多人，工资高待遇好，问我在哪里工作生小孩了没？我说阿姨我不生，她说，哦吆，我孙女30多了，不肯结交异性朋友更不肯结婚，我说时代不一样了，年轻人不爱结婚，一个人生活自由又开心，更不愿生小孩的呀，她笑，但没反驳我，也没有以过来人的口吻说还是结婚生小孩稳妥，我于是并不讨厌她。

她又讲到同事的儿子40多岁哈佛毕业，现在是什么大学（我忘了）的终身教授，不肯结婚，跟他妈抗议说再提结婚的事就不回家了，老闺蜜前几天给她打电话诉说苦恼。

她输出比较多，我岔开了话题问她多大年纪，她回85了，我说我奶奶94岁了在老家呢，于是我们又边走边聊了一会山东的城市，她走路很慢，我倒着走面对面听她讲话，她说她不喜欢青岛，觉得威海和烟台很不错。

末了到我小区门口了，我说阿姨我到了，她抬头看了看楼说，喔原来你住这里，我住对面小区，我说我知道，玫瑰湾嘛，她说对对对，我说我进去过的，我有个亲戚也住这个小区，她听了很开心，说我就住在16单元903，我一惊，笑着拍她的胳膊，我说阿姨你怎么把门牌号都告诉我了啊，言外之意你也不怕我是个坏人，她还是笑着，又问我，你姓什么呢？我说姓郑，她用右手在左手上比划了一下说是这个关耳郑？我说对对，她说，好，小郑，你再到那个小区可以到我家来玩，我说好好，我有机会去。

最后我们互道再见，我说阿姨你慢点走，她又说了谢谢，我也不知道她谢的是什么，是谢我的叮嘱还是我愿意陪她聊天，她白天一个人在家应该也很孤单吧。

不知道为什么，年纪大了之后越来越爱跟老者聊天，很想听他们讲述自己一生中的那些故事，就只是听听，就很棒。希望还会遇见白发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