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至12月 搬入新的城市 好多作家前辈的离去 独自的感绪 期待爱 完成创作计划
6月6日
昨日搬来成都,提前租好的房间是一老小区,在一环附近,也是因这位置而选择了这间。楼下是城隍庙电器商场,很多店铺,但闭门很早,六点准时下班,天黑以后很安静。刚来时找不到唯一的电梯口,还是通过中介打视频找到。刚进屋时有失望,在于房间换了床加了衣柜,空间比图片上显得略小了一点,更影响观感的是,师傅们安装完走了,房间里留下许多杂乱垃圾,直接拎包入住已然不可能。签合同的负责人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还问我是不是刚毕业。毕业七年了吧,我还是带着学生气。祝愿自己还能再年轻个十几年。
房间只有扫把,拖把是坏的。下楼先去小超市买了手套洗洁精之类,从厨房开始,打扫了一下午。成果是有的,至少可以安心睡觉。褪了手套手上一股橡胶味。小超市拖把很贵,只好网上买了一个。肚子饿了,才想起只吃了早饭,没吃午饭。饥饿感很重。看着房间也可睡觉了,于是下楼,吃了饭准备去附近沃尔玛。这里靠近云南,就想看看像不像,吃了一家米线,但还是不如云南的。不知道为什么这里和重庆一样,米线是细米线,但不是很丝滑的那种。去超市前又游荡了一下街,转了一圈,河边摆了桌椅,坐下,然后两个奶奶坐到旁边,两人聊着,我出神,看看那天空,还真有些所谓的成都悠闲。逛沃尔玛的时候觉得,小超市又贵东西又少,大超市这么近是不会再选小超市了,开始为小超市担忧,觉得只适合在没有大超市有许多商户或住户的地方做权宜之计。唯一好处只是下楼便能上楼。
今日起来后,去了近处的文殊院,虽然免费景点在非周末人也不少,但毕竟是寺院,除了大殿前,周围的小路上人算少,那种静寂的氛围会在几声鸟叫或者大风吹过的声音中浮现。我在小鱼池边看了一会鱼,虽已中午,却还有上午天全亮,新一日完整开始时的感觉。日子还久……
走出来时被算命的阿姨跟上,说我有佛缘,眉间有红光。我虽说着不用谢谢,但也跟了我一段路,说了命好,说了今年有意外之喜,也是选择之年,虽心也有这般想,但还是没有接受算命,只好说算好了我也没报酬,不用了。又说佛缘随缘给,但我还是走了。知道命还不错就行,路还是得自己选自己负责。
要去个折扣书店看看,下地铁,正好是四川省图书馆,那还不得去看看?自助借还系统居然和杭州的一样,是同一个开发商吧。很大,座位也多,但周二也几乎满了。游走在外借室的人却不多。看了一圈中文外借室,华文文学比翻译文学多很多。一直往上看,看到了李劼人藏书展,和港澳台外文阅览室。李劼人是现代文学上文字功底很不错的作者,我甚为喜欢《死水微澜》,能堪称现代文学史不可多得的精致长篇。不过港澳台外文阅览室繁体书籍质量不怎样,但还好有每期报纸。
出来后极热,连忙看看天气预报,是32℃。旁边美术馆暂且没进,估计这热昏的时刻也看不进展。去了读本屋,去了成都图书馆,回。
网上买了许多东西,等待到货继续收拾房间。之后杭州和重庆的朋友陆续寄来我寄存的东西(主要就是书),收拾出宜居租房,还能收拾出能拍读书视频的背景。手下长篇快写完,就可以去完成曾设下的那些视频计划了。







6月8日
之前查了些成都旧书店,有两个早市每周两天,周二和周三的时间错过了,周六和周日的时间我正好可以早起分别去看看。还有一个不是出摊的旧货旧书市场,在五块石附近,今日去寻觅了下。好运,获得了我的《圣 经》。之前几年和朋友出游,总会说到很想有机会一起去教堂,然后幸运地有人送我一本《圣 经》,但是一直没有同行参加礼拜的机会。今天在旧书店捡到,而且低价,是正版。皮面小开本的和合本。想要《圣 经》其实是当文学来看,外国文学在大学学习期间,就有老师说所有外国文学几乎就是写一本书——《圣 经》,虽言重,但十分之八九十没有离开过《圣 经》。因此想看,也作为以后对外国文学里的掌故背景和解构原本的更多的了解。
还翻到了旧的日记。旧书市场许多时代特色的皮面旧笔记本,有的还是空白,有的有笔记,有的就是日记。我买下了一本日记。这本日记其实不是全本,只有1989年七月到十二月底的记录,起始是毕业分配到成都工作。回家后看到九月的内容,作者文从字顺,而且细钢笔字也写得不错,寥寥几笔当日事件便很清楚。心想如今大学毕业生别说其他专业,即便文学院出身,这般文字水平也属优秀。很多能力,人不是一直在进化,而是在退化的。
这本日记写字部分只有三分之一多点,后面剩了许多,我还可写字。有几种设想,一种是我看完之后,作者的周围人物和基本情况了解,我可以假设我是他,虚构着完成后面一年,从新的一月开始的日记。一种是我依据他所“建立”起来的人物及人物关系,或其中某个事件,我单独写一个小说。还有一种是我后续再在不同旧书摊淘些日记,然后依靠我文学的思维,把很多无关却可以串联的事与人串联,写一个新的小说。可以是让人看得到我借用了的日记(后设小说),也可以完全没有关系,写一个很不同的小说,看不出与日记的关系。我倾向后者为他们创新一个新的宇宙。
旧书旧货市场,书籍其实良莠不济,还有盗版。不过许多旧货倒是吸引我,比如老的转盘电话机,旧胶片相机,老手风琴,老打字机,还有些摆件。想等房间收拾好,我在成都稳定之后,或许会买些收藏,作为房间装饰。对,有家有民国之前的旧书,有些破旧和易坏,且贵,但的确珍惜。








6月11日
昨日六点多起床,去周六早上摆摊的玛塞城地下旧书市集。到达时先看到一堆古玩摊子,一直往里走,才看见几家旧书,又走到另一块露天的小广场才是旧书摊的领地。在早市并没有看到很多文学类的好书,倒是被一些旧摄影杂志和画报吸引,还看到一家卖照片的,倒是新奇。我也在买了一堆《连环画报》《富春江画报》之后,回头去翻翻找找旧照片,挑选了几张收藏。
前日下午,我看完了上次淘到的日记本。那半年的事,有一个人的悲剧。我也很清楚日记在十二月断开,之后又出现,记了几笔一月份,就再没有的原因。或许是不想再多回想那一段悲伤的往事,一段开心过而又终结的恋情。也看到了一段不透明的恋情被坦白之后,作者的惊异。若是按旁观者和小说创作者角度来看,这一段女孩的不透明真可算是一个悬疑的埋伏。到揭示之后,回看前面一些比如女孩很久回信之类的记录,就会转变成另一种感受,成为一种伏笔。说实话,的确给我带来了创作灵感。就在女孩提出分手时,那一晚的日记写得极长,我也才在这回忆独白中,看到了许多认识与暧昧与交往的细节。弥补了前面几个月两人多分隔两地,而无法多知的恋爱细节。日记中常提到,异地、遥远等说法。我看男的在成都,女孩家在重庆,如今看来近得很,但那时看来却是远距离异地。还有一细节,女孩写信要来成都看男子,男子心里记挂又担心,因为她一人要坐两夜的火车。我从重庆到成都,绿皮火车也只三小时多一点。那时的交通果然很慢。前面几月的日记中男子没提过老家在哪,但在这次独白里,看到了原来他可分配回老家,但因为喜欢上女孩,所以决定留在成都,两人是在成都认识。唉,痴情总为苦。还有一细节,我得留存不透露,我的确也和作者一样,得知真相后有些惊奇,或许能够创作小说。
日记在日常记录中,让我颇为感动和向往的,是那时没有过多娱乐设备,人与人之间,虽然夜晚颇长而寂寞,但是交往却真实。比如有人下班后来访,几人打打拱猪,然后下棋(多久没有见到和听到年轻人如此见面娱乐了,而我小时候是多么喜欢各样的棋,又有过多少快乐和沮丧),当然有舞厅,日记也提到去过一次,有个朋友玩耍后还说要以后每周来一次。但我可感觉到,那时候他们独自思考,与人对话,与真实的人游戏的时间,比我们多太多了。让人向往的真实的交流,慢时间的交流和交往。
最近或许是看到许多怀旧东西,看到许多旧街道社区,感到一个城市本地人多于外地人的安逸。向往那种慢而没有太多选择和奢望压力的时候,那种什么工作都好,没那么多鄙视链商业化强快餐化的泡沫,下班也都是属于每个人的生活时间。有时候想要退退退,但会被时代裹挟被大部人人眼光碎语裹挟被浮华裹挟,退不下去,是心不够顽强,人总要面对身边人以及网络时代带来的更多的陌生人的同辈压力及人生规划压力。感觉当代人都不会生活,都很统一很苍白,没有对于自己的追求,也还是有,却容易被损伤,而抑郁或沦俗。因为这是个利益靠齐,甚至政治正确靠齐的时代。
我可能,是有点不太有冲劲了,而又不甘心。我可能是有些想要一种安稳,有些不太想冒险和独自面对的心(但我知道我可能安稳了之后又会去冒险)。我可能是在给自己太多自我要做之事,而又和许多工作抵触,不愿投入(或欲为之事不足以生存),无法暂得稳定收入暂安稳做事而焦虑。有时候真不知道某些计划可算是真该有,我是否真的喜欢我所设想的生活安排?为了某种年龄和家庭的考虑,放弃一些机会与建立的关系,到达一个只是可能喜欢,却不清楚工作环境的地方。而且我只是按照去年的计划时间,有点相当于被之前的自己抛出来的,好像在证明什么又好像在逃避和想改变什么,在后来变化的时间里,最后的决定没有思虑成熟,也就定在了一个地点。而我先前留下的储蓄也完全不够,而我计划的另一件说要写完的小说也没有在这时间完成。我大概是想要时间停住,给我一个空间完成这件事,再继续走……我明白了,我是希望不被打断。这一段时间,我被各样的事情和心情和决定打断,既没有远行的自在,也没有待在原处的安稳。没有在完全给某事的时间里完全去做某事,而且在计划时间实行时有不如预想的事发生。不能再恶性循环了,我还是不够,完全真正的为自己着想。
需要一种什么也不要管的沉静。
有些不喜陌生,想要多的熟悉。














6月16日
整日的阴沉,雨,人昏沉,如泥滩。
直到晚间,看完一部电影,想再度回忆《他们在岛屿写作》,拾起一些怅然的激动。选择,是刚去世不久的林文月那一集《读中文系的人》,正好聊表纪念。
写这几句话时,又想起前日,看到麦卡锡和黄永玉去世的消息。我记着李永平、余光中、洛夫、杨牧等相继去世的那两年,就有种我生为晚感,许多认识并喜爱的作家诗人,都无缘亲见了。好在,有纪录片,有着,他们让我感动的形象。周梦蝶是这个系列中我刚看到,刚认识,刚喜欢,便去世了的诗人。但那几年我每一年重温《他们在岛屿写作·化城再来人》,就仿佛,他仍在。仍在,也斯,刘以鬯,西西,余老,洛夫和杨牧,我也从未感觉他们已是消失于世界的人,因为我还看得见他们鲜活的影像,听见他们的声音。
今日直到看纪录片时,我才仿佛活了醒了,逃出那种陷泥的感觉。林文月在晚年怀念着自己的丈夫,如今,他们重逢,到了许多学子朋友亲人与读者怀念她了。那种氛围与情感的轮转,好似漫漫人生,轮转着的晴暖阴冷,春夏秋冬。而文学的继来者,是在凋零,还是会有一日如他们所在的时代,如他们向往的更早的时代,成群而来。不敢愿想,一种“贵族”一种“绅淑”一种热望和热情的追求,那氛围。我很久很少看到了。我很希望远处、不远处、围城里、围城外,还有着,还不少,一群谦虚而热烈的青年(最希望)、中年、老年。他们是人文的、艺术的、更是理想的。他们是单纯的、纯粹的、纠结的、有信念的。他们会留下的作品,不仅仅是书籍,还有一种活在俗世而不与俗同的人生。我期望着有一天我能像洛夫写下“没有任何时刻,比此刻更为严肃”那时,全然地投身进创作状态,我更希望将来我能说出的话,是王文兴的“我不是标新立异,是,绝地求生。”
林文月划去了外文系的“外”字,改为“中”。从此一生一环与一环,让她在古典文学,现代散文和日本古典文学中,走出了自己的文学人生。我是坚决要进入中文系的人,我是早早决定要写下去的人。所以一切,只有写下去,到真的无法写为止。
7月9日 周五时,收到通过成都一书店主理人面试的通知。书店算是综合性人文空间,是我来前本打算有晋升途径而愿意多待的地方。这一家新店也在一新规划的人文区域,旁边有艺术馆和图书馆。除了成都薪资的确较低外,做六休一是我犹豫的理由。最后还是拒绝了。因我现在刚进两周的公司,虽在写字楼,早晨电梯还需排队(我第一天上班时略微吃惊,我在杭州除了地铁,没上电梯排过队。)初到有种排斥之心,来自于不愿再混入上班族的心理。不过公司里编撰工作,各做各的,没甚多的交际和职场关系。除了对着电脑一整天外,其余无甚(但这也算我之前排斥的无聊与闷)。好在一日七小时,五点半下班的确有种比更多上班族赚到些时间的感觉。双休节假日正常。于是,在和两个朋友聊了聊后,想想自己需要,拒绝了书店主理人。因为我现在还需要自我的时间,我还有修改,写作,阅读的要求。最需要休息日的,当然是前两件事。虽然自动放弃一次管理岗的机会,想象中新店我也许能以书区主理人身份让它展陈与细节都更协调和有巧思。因为有过店员工作经验,知道太多书店主管是不懂书的人,而我恰恰擅长。 不喜欢选择题,还是两边都有得有失的,当选择来临而又不达自己想法,就会权衡纠结。若是那边休息日非一周一次,或许工资虽稍低,但能锻炼与工作于一个于我而言舒适的环境,我或许还挺干脆决定。 现在的时间点真不好说,创作计划并未如愿完成,七八月大概是会又需搁浅快完的长篇,而插入别的写作和修改。这也是选择,遇到选择我就会耽误时间在其上,若是不定,便还会东一榔头西一棒槌,都想顾,就都没能完全投身。 需要一种能够静定的能力,一种不多想,迅速决定而决定后就放弃被放弃了的,而不是还会留有想象,放了又没全放,还在选择犹豫的心理状态里。这太耗神与时。
8月10日
虽然神秘消失了三本(居然都是下册,一套小说一套诗集的下册(说好的成双成对呢)以及一本摄影),但是从我离开杭州,暂旅重庆,到成都住下,等颠簸从重庆朋友和杭州朋友家里分飞而来的沉甸甸落户后,才真感觉房间稳当了。这种安稳,大概是这些东西陪了三四年的原因且在不断更新和作伴我。虽然这些大多都是这几年的新友,但是比起老家里那一批横卧书架的更久远也更多的老友,它们更多参与最近的我与近未来的我。 呼,终于收完,安心了。



8月15日
昨晚在见到黎紫书,远道而来在现场时比以前看的直播对谈里,交流时更为从容,大概看着这么多读者心悦而话多。罗伟章作为嘉宾更多的在抛出问题。有几个问题简单,黎紫书仍回答得开阔,有几个较为难说,黎紫书也引申到另一纬度。 说起写长篇的原因,她先说华语文学的特色就是每个作家如果不写长篇就好像就缺了一个证明自己的东西,当她写了很多短篇并且拿了许多奖项之后,不少人还在问,什么时候写长篇该写长篇了。说到自己为何拿到那么多奖,和写短篇的原因,便说到马华作家的困境——发表困难,且超过万字,估计都要连载。因此想要走上文学道路并且发表和得到认可,只有走文学奖这条路,她说几乎所有马华作家包括留台的李永平黄锦树张贵兴都是从文学奖出道的。所以她愿望别人看到自己,于是有意识地参加各种文学奖。顺便还说到骆以军和董启章这俩好友开始写短篇现也只写长篇了。因这困境她有次在台湾会议上吐槽,因此感触到在座一位决定组织一个扶持计划,请马华在台富人,捐助成立支持马华作家长篇创作,办三届,资助三个人。她写长篇是必全然投入的人(所以想起两部长篇看她的后记都会提到长篇综合症,写作中途会身体不适,可知那种集中投入一事所带来的影响),而她又没有那样可以放弃琐事的环境和资金支持,所以很需要这个扶持。我还记得在她第一本长篇《告别的年代》出版后,她有写到写这部长篇原因很大原因有以上提到的文学届现象的影响。当时那部长篇她放进很多技巧与心思,我一度以为她会这条路发展下去。但她第二次交出的长篇却不是如此,初次发表时我略有意外。 她说《流俗地》早有意图,因为我们熟知的马华作家大部分是很年轻便留台了,而只有她还是时不时会回到怡宝居住,她是更熟悉那批留台作者以后的马来西亚。另外因为参与太多文学奖,他她太熟悉那一套现代主义之后的技巧以及关于马华历史和种族的宏大主题写作,因此有意反之。申请长篇资助时,她便已经定好了《流俗地》三字,她提到,三字一个原因是水与土之间有人,另一个就是宣告,告诉马华同行,我要流俗了,写一部看起来传统并且内容就是俗人俗事的小说。(我相信如果在大陆因参加文学奖太多,想反抗那种写法,一定是反过来写一部后现代的小说,因为大陆的奖,几乎都是现实主义,几乎都。) 期间说到写实,罗伟章说写实是更有想象力的,把想象力做到看不出是想象。黎紫书拆分说我们看到小说写实是因为小说中人物面临问题事件时所选择和感受,是我们大多数人或身边人会同感,那些选择你能理解,换做你或周边的人都可能如此,因此觉得写实。而她这部小说写完后,关于写实最在乎的是马来西亚读者评论,他们生活在地,他们才能评论写不写实。 写实之前的一个问题是关于成长。先说《流俗地》中一个常被读者引用的例子,几个伙伴在躲雨,银霞说:长大了就是怕风吹雨打怕淋雨了。小时候便是无拘无束。接着黎紫书用了她曾写过的一个微型小说来解答,小说叫《童年的最后一天》,她说,在那篇不足千字的小说里,写到一个家境不富裕的女孩,家里收养了一条黑狗,黑狗每天放学时刻都会等在校门外,接女孩一起回家。应该是家里老人病了,请来偏方,小女孩听到说,什么都齐了,就欠一道黑狗血。后来有一天,小女孩一如往常放学出来,却没有看见黑狗来接,只有父亲(从来不来接她的)站在树下等她。她什么也没问,让父亲牵着手往家里回。只在中途,突然抽出手来,狠狠擦了下眼泪。 黎紫书讲完故事,再说回到小说题目,为什么是童年最后一天,因为小女孩什么也没问,她其实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选择了接受,中途狠狠抽出手擦擦眼泪,是知道了生活的残酷,知道了成人世界的无奈,知道了隐忍,而又有不甘,所以抽出手擦了眼泪。成长就是面对不可阻挡的事隐忍,而又有点不甘的无奈。 有人说《流俗地》里的人都遭受苦难。黎紫书讲了她小时候,家徒四壁,家里只有简单的桌椅,她也以为所有人家都是如此。但她后来知道有人不是如此,是因为有一家有录像机可以放映香港电视剧(就是我很小时候也见过的大卡带式的录像),她和许多小孩子都会跑去那人家,在窗外盯着屋内看香港电视剧。她说如果你看来这么穷,那么缺乏,这是苦难。但她不觉得那是苦难,而是快乐,她和同龄人站在窗外看电视剧,就是快乐。苦难是站在高处带有同情心俯视人物产生的,而她写作时是平视,就是生活在其中的同样的人。即便写到小说里一些侵害和离别,她也不觉得那就是苦难,每个人不论如何优越,都会遇到挫折与不如意,这是常态,而不是遇到,就认为自己在遭受苦难,她相信小说人物也不会这么觉得,而是继续生活。所以才有这群有生命力的人。 类似评论的问题,罗伟章最后抛了个大难,女性主义问题给黎紫书(有人评论银霞最后和一个老男人在一起了,说你反女性主义,银霞不需要老男人救赎)。黎紫书笑说罗伟章抛了个炸弹给她,但她解答问题时,仍是真诚而有洞见。先说小说,银霞在四十几岁的时候遇到一个合适的男人,然后在一起,她觉得这没有多突兀,任何人身边的人都有可能有这样的事,在这样的年龄遇见有适当的人,是大多数人都可能的选择。说讨厌作者安排一个老男人出现,她觉得是一种歧视老人的看法。为什么就不可以是年纪大的男人?另外安排这样的情节也说不上救赎,她其实是带有祝福的意思。而且说不定是银霞救赎了男人。她说她自己也不是女性主义,也没有真正文学为了成就某个主义而创作的,而且一个读者带着这种的女性主义有色眼镜去看任何一个文学作品,都会误读。她想起前不久台北参加一个颁奖,获奖的是甘耀明的《成为真正的人》,有女作家说这本小说里没有女性角色,因此作者是厌女的,反对获奖。她觉得很不可思议,什么时候我们把女性主义当做一杆秤,来衡量文学价值。但也八卦起来,带很大好奇去看书,想看看如何厌女。书中所写是男主角是同志,他所在的圈子,是台湾原住民组成的一个棒球队,小说写一群男性的青春,这样的背景,她觉得整个小说没有女性出现是很自然的事。她觉得这样的女性主义以及作法,是一种偏激。(我眼里类似于当年提倡白话文时说要废除汉字一样)。她也说到自己其实生长于一个几乎都是女性的家庭,所以小说中很多女性也是由此而塑造。她自己一直都是在我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或不成为什么样的人想法下成长,而是成为什么样的女人/男人。 黎紫书说起自己阅读历程时很轻松,小时候家里只有一些电影杂志,杂志印有剧照和故事讲解,她便是看着故事联系几张剧照想象电影,或许是如此赋予了此后写作有画面感的原因。她说幼时看到漂亮的女星会问母亲,这是谁,母亲说死了,又问别的,母亲说,死了。追问为什么死了,母亲说,嫁了个坏老公。(脑子里就出现一个边打毛衣边瞟一眼杂志然后简单(因文化水平不高)不耐烦地断论着的母亲大人形象)。她说从此她看书很杂,但每本书都从头看到尾,包括许多工具书。甚至小时候有个叔叔扔来的一本色情武侠,她虽看不懂,怎么看也觉得和以前看的武侠不一样,也还是稀里糊涂看完。如此看书,至今仍是,但唯有一本书还没看完,是……《红楼梦》。但她说我没看完是我觉得我还没到能看它真正看完它的时候,但不否认它是好书,而是自己还没到时候。她不会像一些人“我看不下去”随手打个一星(吐了一个好豆瓣槽)。 在写小说中途,她为了让读者相信银霞下盲棋厉害,曾在日日都写的日子里停过两周,去研究棋谱。确实没有松懈任何一个可以用技巧放过去的点。整个小说的酝酿是无数生活时刻的总结。银霞为何会能做传呼站的工作?是每次返乡时,老家出租车呼叫接线员都是一个相同的声音,一个女声。而且她每次回家不论站在哪个街头,只要一说位置,接线员就能很快说出附近一个地点,如路口便利店,让她去等车。她觉得她就是活地图。所以,独自坐在电话后盲人银霞的形象及对街道熟悉至极的记忆力就出现了。 因为《流俗地》是朋友前年送的签名版,而《告别的年代》又在老家,就带了旧版《野菩萨》签了名。


8月27日
记忆总是忽然出现,记性真的越发差了。看上次说遗失了三本书,其实不止。只不过那三本是我第一次收到快递因为不见了下册而觉得奇怪,但也直到收到全部寄放朋友家的包裹后,才能确定,原来那两本下册是丢失了而不是放错箱子。前几天,我又忽然因为被人问起而意识到我有的书好像没在。寻找一下果然不在(我居然还有可能放在住处的感觉),突然记起来一个箱子,而其中常放的书的确全不见了,并且是绝版。一时只能惊住又痴呆。
而今天,我又在旧书店中忽然想起,我曾买了上译上一个精装译本的昆德拉《不朽》并且拿到限量赠送的笔记本,是今年且是昆德拉去世前。然而,书和笔记本一定是我也放在那个箱子里,一起丢失了。可怕的是这个快递三个月前,单号都消失了,我无从追踪了。德邦容易丢件,以后小心。那一份是我寄出大箱小箱,后来重庆朋友收到时大箱原样,小箱用两个蛇皮袋包了,我就当小箱都放里面了。寄过多年快递从没遇到丢失,因此并未在意,现在才意识到那次就丢了一小箱子书。快递员居然没发现?(而且电梯房重庆那个快递员还收了100送上楼?我在成都才收40?前一个好没良心)说到发现,是因为最近一次杭州朋友寄来的第二件快递,五个箱子,快递到时当天快递员没送,我问原因,他说到了四箱,其中有一箱还在湖南,等到了一起送来。这不就发生第二次险些丢失。所以德邦丢失率在我身上发生了50%。四次中两次丢箱子。
我可惜的是绝版书以及套装的下册。因为时间差我也无从追究了,如果命中注定要丢,真的希望是别的箱子,我当下随时能买到的那些,而不是这个箱子。我的记性真越来越差,居然分三次忽然记起某几本,发现丢了不只三本,还以为是箱子破损的遗漏,结果是一箱书的不知去向。千万不要再有第四次,我会再度心伤。
截止到今天,今年算是送出去四颗种子,但不知是否都能完美入土参与进那土壤(特别今日这个),能不能结果,等到年底见分晓了。但也终于我可以回头来,继续我说好今年定要完成的那个长篇。此时没有规定的截止日期,只有自己给自己的期限,可以稍微放松一点点心态和身子来完成它吧。八月份几乎都在修改四年前一部作品,切实发现自我变化与叙述的成熟,虽然新的长篇又是个新的实验,但愿我能完成好,我就可再多掌握一门手法。

9月3日
周四病了一场,头晚睡觉中忽然发烧,即便没有测温也知,熟悉的怕冷,蜷缩,想躲在被子里犹如寒冬中获取温暖的安全感般的感觉,是曾经熟悉的。从小有此感,便是发烧。全身无力,翻身也需用劲提力。陷入梦中,梦很多,也很长,中间醒过一二次,梦似还在继续,记忆里梦是从我小时候梦到了老年,但这么长的梦过后,天还没亮,还没到早起闹钟响。觉得真是好睡,又易入睡,时间又久。闹钟响了请了假。起来后,虽睡得久,但一整日也还头晕微疼。吃着药,买了体温计。到晚间略好些,那种感觉有了力气可以走几步做点啥的心情和体力恢复,就知道烧退了不少。次日烧退了,上班。周六,虽有了精神,身体却仍没多大力气。也不知是否是又一次感染阳性,但感觉只是个感冒,有迹可循,先前有些咽喉疼。那天昏昏沉沉白天也睡了几觉,但好在居然把剩下的《神曲》地狱篇看完了,再回看书前译者的序言,提及后两部才是但丁诗艺渐成的表现,“炼狱篇”看了一点,译文中的确能感到语气变化,且自如了更多,期待得见“天堂篇”时。但我自如得慢了些。周六去看诺兰新片,早晨第一场,中午出了影院居然有些疲累,没有能再去哪儿逛走的心力。电影还是熟悉的诺兰剪辑,颇受感动的不在于人的道德拉扯,是可预见的电影主题。而在于一些理想的热情,天才的激情。我一直喜欢天才,喜欢真正有才华的聪明人(虽然其中部分人会显得某方面愚笨),但人能有因自我思考和创造而产生不同或影响人乃至影响世界,在我看来是很棒的事。每每因这些,我也总推到己身,希望自己再沉着刻苦些。因为大部分天才是学习与热忱带来的,天分只是建立在基础之上的附加剂,确定你能去的某个远方或高度。人只要愿意摸索,自然能知道自己天分在何处。只不过更多的,是放任自流的人。当然,有出生就有不同于常人能力的人,那些是异人,是另一种天才。
我想在,也应该在,用功能够达到的程度上,多试试。
9月17日
某些心理始终难以改变,或许自己潜在也不想改变,因此有可以缓解的方式但最后趋向了习惯。那种环境稍微改变,便要花一点点时间适应,适应之后,回归平常,又需要一点点时间恢复状态,也是在适应。那种与人相见,短暂交流过就分开,还有路上想到要说而还没说的话,就由他了,然后总有种未完成和断而不接的悬浮状态存在心里。最后这些我都会习惯地选择独自千头万绪,慢慢等待恢复到熟悉,熟悉的个人环境,熟悉的寂静心,熟悉的条理。中间的过程其实也并非完全喜欢独自消解,想与有亲近感的人说话,但是又不知话从何起,更重要的是,人都相隔,没有共时的经历,讲起来好像又需很长的话,有种累懒的心,就想象着,感受着,然后浪费着时间。时间会让一切复常。
总是会在与朋友相见,或者一些小聚之后,因为有段时间的有声音和真人,而分开后一人时就好似不再是与人见面前的状态,在一种新的状态,但好像才进入还没完善就又中断了。大概这就是慢热的缘故,热起来了,却又到需要自我冷却的时候。
昨晚来看乐队在我这借宿的朋友说我独自一个人又搬个城市住下,自己却没有太多一个人到没认识人的城市的心了。想起之前在杭州,在我离开时忽然结婚了的一个画画的朋友。以前曾与他聊天过一些关于创作关于自我实现和理想的话题,有一些同样有抱负的冲动与野心。在我离开杭州前,一次在食堂吃饭,他和我说,我觉得你出去也好,我现在有些不太敢出去了,感觉没那种心气,可能长久待杭州了。我好像说了和昨晚一样的话,说我还有一点,但估计也快没了。趁着有的时候再走走。虽然仍时而还有不在乎年龄,再去多个地方走走看看待待的想法,但更多时候的确有些没那么大冲动和激情了,想起五月份短居重庆时的某些天一种颓丧感,无力感,想要蜷起来在世界上独自一人消失的感觉,不再接触人世。
但是,我知道,如果有一个能够做同样事有同样向往的伴侣,我会减少许多“不敢(想)面对”时刻,而继续想要的实现自我的生活;或者我能完全自洽于作家身份,并且能够有足够能维生的稿费支持,我会继续行路,更为不顾其它地实现一些计划。是对自己反复心境的认识。
身边的确好些可能独立探索而曾坚持的人,逐渐转入一种稳定。我不知道最后对实现理想和自我创作可有影响,影响可大?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想起其实还能再折腾些日子而没去做后悔,因为以后以大的年纪回看过去,很多年岁都算是年轻。而我是他们年龄最大的那一个,而我是仍还无法完全甘愿停滞我迈出的步伐,反而更为急切。不过这种急切,比起上一年完全投入创作的状态又稍微松了些。我知道我无法甘愿成为常人。是一颗年轻的心,看能跳到老吗?
又想起前几天,和一位刚认识的女同事说话,说到了一个人在外的经历,她说到了一个词,勇敢。是我不曾想过的,我沉默回味了这个词,我不知道算不算。
从述说相见分开,回归独自的孤单情绪,又写出去了别的。这样让思绪转了一大圈,我可能也快能恢复常态了。那种孤单,有时候想逃开,有时候又想享受,每个人或许都会有或长或短的“自虐”倾向,才是抒怀的途径。但我还是害怕,短暂的相见或相聚,然后分开各走各路的感觉。也写过多次吧,太熟知自己这样的心绪了。


10月3日
昨日,我还在午后写作空隙又看了半部王文兴的纪录片《寻找背海的人》(今年的重看,大学至今已看过数次,每每看到王文兴读小说片段以及那行走的背影,困于囚室的写作状态,都深触动。)思及正在写作长篇的其一部分的文字叙述,虑许久,并无解,仍按原计划写。纪录片留半部今日闲暇再看。谁知,今日正午,朋友发来截图,载王文兴去世消息。我惊呼我天。眼茫茫。寻索消息,他于九月二十七日辞世,报道今日才出。犹如他的文学,小众而独立,从来不赶时髦,也不从大流,不抢世俗之眼,只那么隔绝而又刻苦,字字咳血刻写。注意到他的眼光,只有几双,进入他文学的,也仅有几几不多。
以往,每当想要不求外人眼光,认可所认可的艺术追求而精雕细刻,为能拉伸文学特性与包容度时,脑海里总会浮现王文兴身影,知道有一个人,那么多年,徐徐缓缓,不论读者多少,还在写着。我能看到那个背影,在前方,是前辈,也是同道。虽年轻的我还无法那般不顾人眼,但我知道逐步我会如此走上不归路。而岛屿上,有在写的他,就好似不孤独,好似有灯塔,慰藉的光。以后,同在不同空间书写着的想象将消逝,只有书籍,与纪念。
《十五篇小说》篇篇不一,文字还未如其后变异且精刻,但我眼里极好的几篇内化的细腻,恐怖的人性张力,与青春期的勃勃蠕动激素,极为动人触目。至《家变》,以字与字戳那细之又细的氛与心触。勾记忆显现之力,三人之家温冷交缠、抵触之意,精致密结成书。《背海的人》(上)在混杂文字里找寻出“爷——单星子”的声音,声调,声情,茂茂然喧响如潮。《背海的人》(下)器乐如在字行间,叙述便是爵士乐。《剪翼史》为《背海的人》(下)余绪,写法紧随,而内容迥异,对文字叙述,声音强调,陷更深。每一部长篇,都在数年或十数年间才可完成,而后……若能在那多番思想苦练,转译于纸的手稿中,能存遗作,即便半部……虽完成之作是我可重读再复读之书,但晚年追索,亦想了解。可遗憾,在终生寻索艺术之人身上,永远不离。
哭过之后复平静。还能见。愿我入土前能携一二真入定而刻求之作,与自认为师之您,认字而叙。



10月18日
昨日出差因为晚归,且为第一日整理工作完成较晚,未记起先预想在宾馆记的日记。今晚本可再早归些,不过一场饭局导致晚归,且一日走路,现在整理完工作,头脑又陷入浑的状态。或许因为近几日睡眠过少,周一周二,一次无故五点半醒来,一次需早出门五点半起。今早虽睡到六点半但五点半亦醒了一次。这是什么速成生物钟?地域不同,日长与日出不同,在重庆成都的夏天,我想如杭州般夏日五点多随天光早起,不大可能,天亮较晚,如云南。
既然提到,就先从饭局说起。开始的不适在于从村镇领导开始,吃一口,轮着一位位敬酒。随后每人敬走一圈,我是个BUG,只喝到不论人大代表还是书记还是公务员的一杯杯敬,却没抬起杯子也来一圈。当然,桌上不喝酒可喝饮料,并不是什么电视中要拿项目的酒局。只不过每人轮番的默契和“传承”(年轻人明显在学习这种桌上文化),弄得我一身尴尬和一脸麻木。麻木为谁都看得出的套路和客套,却无人稍稍变动。进门便坐上主座的代表,明显已习惯自我身份。席间刚入职不久的年轻人开始木讷,然后敬过几杯酒后,逐渐自在,但却每句话甚至行动,都在领导的一句话下动作。作为干部看似年轻但已婚育儿的初中年人,出口时除了调侃桌上熟人外,话题不离工作,且好面子。席间因为分便宜烟而被开玩笑。第二次发烟一领导玩笑说这个不抽。他起身大声说懂了,出外就买回一包细烟分发。种种,以及稍微内向笨拙些但亦习惯的人,我相信随处都实在常见。其实公司内聚也会有如此局面,一种阶级分明而年轻人又努力学样。幸好我总是为客,可有许多置身事外与被包容。于我而言,一桌子上可记下不少角色,桌上脸色以及人人表现,都是普遍性的人物。
桌上所有工作人员几乎都像是外来人,尽管全都是说方言的不远的人。但除了老书记外几乎都有种隔阂感,一种和当地的隔阂感,带着太多外来物质的杂质(不论是官僚还是商业不论是现代还是稚气)。老书记身上是一种回家和任何村人都可以坐下开玩笑喝一杯的感觉。他在哪都是这样的感觉,只要在这个村镇附近。村里走访时遇到太多正在做活和路过的村民,老人身上最有“本村人”感(是个没说清的词,但聊作记录)。他们身上一种家门口的自在,一种遇到谁都可以说半天的摆龙门阵能力而又可随时说停就止。最重要的是身貌,都有着一种熟天熟人的感觉。对外来人好奇,对新鲜事物新鲜,对村内事情有记忆,手头事不急不徐……
10月21日
记录可以梳理。盘坐,把电脑放在脚上,低着头,稍微的隐蔽方式,似乎更容易记下私自心理,那些矛盾、翻涌、乱绕的心理。好像总还不那么能够完全承认那些小心思与孤独与渴望与情欲与矫情以及希望被爱,被主动,和害怕伸手。我知道,更多的原因,是因为说不明。所以下面打了一段字,被我删除,我又退后一步,来看自己。
渴望认识一个,主动愿意了解自己的人。我知道喜欢上一个人,我定是那个不论她从何时在何地开始说出自己,我都会认真去听的人。而我,也会是愿毫无顾忌地如果她愿,便把我自己袒露的人。有时,却是在一步步探步询问着,才能了解到对方,而我自己,又在这个过程中,想要诉说过往与自我,一部分一部分让对方知晓。现在觉得,这样的主动,无心就毫无必要。有的有心是朋友式的,虽然朋友相处也可滔滔表达自己,但我不想和喜欢的人只成为朋友。我想我没有曾经会想要假装随意地冲上去心底说着看看我看看我的主动了。若没有太多的被渴望了解的回应,会自觉是自我过于主动。主动必有回应,回应稍慢便会扰乱心,而扰乱的心,很难回归到一个人时徐徐做自己事的安定中。我也不会以忙碌什么事来干扰思念,因为我知道不行,静心是心无物才可,心里有记挂,只会烦心,无事能做好。
我想与一个同样视爱情为宝贵,且摸爬滚打也还如此的人相识。我希望不再遇到的,是自己感觉到好多巧合与机缘相遇,而却逐渐发觉更多为自己多情浪漫的想象。我希望非爱而不有忽来的主动与感动,因为我会误会。我希望警惕,不那么轻易因小小机巧踏入幻想的泥淖,而先沉入思念。
我常矛盾,常会在喜欢一个人时,总认为不求回报该当先主动而不打扰地送出的确是本心的关怀,与思念时的问一声好。而不该患得患失地去猜测她是否喜欢我,不该一点小事自我冷战。(可笑可爱可恨。)而我又想,我或许根本就无法轰轰烈烈去追求,在一个无法自信确知对方有心意的人前。即便关心,也不敢太大声的说,关心比爱更怕被拒绝。关心喜欢的人是应该和自发的,但关心更应该给希望被你关心的人。世人如许多,其实没有一次爱恋起源,是因为对方完美。而仅仅是一点好感,随之相互认识,随之能聊下去,随之一点可能被自己放大的附加分。于是,就成了喜欢。然后自己就不是一个人了,心会因其而影响,计划会因其而变化。我想把这样的时间缩短,我想不抱奢求,我想不受干扰,不把专注分出过多于另一人。我知道有那么多话想分享有那么多事想一起做的渴盼与不可完成的难受,但若非那么恰如其分,那么时间(相遇时间与各人的成长和心念时间)对上,那么互有好感(感情方面而非朋友)的人,会心伤自我更多,会耽误有太多自我之事的人的时间。不如退后一步,我知道,会不舍,会纠结万一再忍耐一点再主动一点,是否就会变好。可是我现在想要的,是不影响自己,而非分出许多能量,有回应的快乐,也更多如熬的起伏心态。主动应该给那个想要你去主动的人,而非需要自己去维系和戳戳背的人。
不能和喜欢的人做朋友,因为渴盼会反复。在有机会的时刻表白,在表白后不能进步,就一定退步。现在想,在还未表白的时刻,若感知到对方非有做朋友外更多的心思(即便是能成为知心朋友),也可退步。若被问起,诚实地告知。不能与喜欢的人有太久不对等的喜欢的瓜葛。不要自作多情地去误了自己。
依旧希望期待相互独立而互相依赖,这个人的出现。她是愿意接受,给予和相信爱的人。因为我是。
10月29日
还记得看完《我们家》时,就认为颜歌是早期那批八零后作家里的佼佼者。其后她去了爱尔兰学习,又从学生成了教师并留在那边用英语写作。她说回到成都上一次的活动还是八年前,也幸运就在成都见到她。这么些年,我也只在前年《单读》看到过一篇英语翻译过来的短篇。《平乐县志》的写作,于她而言非常漫长,从在内华达州看到沙漠写下第一句话落下基调,到准备第十章结束,又到如今的样子。甚至后期的写作,是在英语世界里已经不太熟悉中文写作时,趁巧理想国再版“平乐镇”系列另外三本书,寄给了她,她便在反复阅读自己以前的作品去找回那个之前用中文写作的颜歌。她说她模仿着原来的颜歌写完了这部长篇。松一口气,多年心愿完结,但以后不会再写平乐镇了。 参与活动前我买了新书看了半本,其实并不如《我们家》给我那么良好的文字体验,甚至觉得其中部分话本式的复古,给我一种张爱玲《连环套》的尴尬,就是古不古新不新的感觉。但周恺发言时说到他阅读时不觉得这是说书的口气,而就是摆龙门阵的口气,是一解释。随后在方言写作的讨论中,颜歌说到她以前在对话里写方言是因为觉得她的人物就是这么说话,普通话就不对,开始在引号里用方言。而有些词汇只有音没有字需自己寻找合适的字,发现有的字其实就是古语。所以这一次的新书,就是想方言写作也是接近古典的因此用了这种结合方式,她说三言二拍也是方言写作,其实是有一脉相承的。阿来对方言写作的看法是腔调,且认为不加注释的方言写作最好,顺便也吐槽了部分川籍老作家注释方言的写作。他还引用了莱辛的话,说到叙述语调重要性。周恺说起古代文学和现代文学许多作家,其实都不是普通话或翻译体写作(八十年代后变多),《水浒》《西游》等也可看作方言写作,很少有人去提而已。 阿来在说颜歌写作时提到我也同感的一点,便是她的小说看不到性别。颜歌说她认为性别是社会化的存在,她在面对人在社会中是女性的身份,但是若是独处,若是脱离社会进入自己的写作内,每个人应该是没有性别的。(这说法其实也可和伍尔夫的“作家都是雌雄同体”讨论。)说回语言,双语写作的颜歌说起很长时间没写中文是因为失去了一种张力,此前她在方言写作中找到了新的可以拉扯的张力,后来顺了(会被语言拖着往前走),就只在英语中,那股陌生感又给了她新的张力,所以她开始写英语小说。目前而言她便是在某一个语种熟悉到没有“新鲜”和太顺时,可用另一个语言来写。又说到另一种对未知的探索,颜歌说自己是从没上过班的人,因年少时便走上写作路,到现在也还如此。但新书里所写是县志办的人和他周围的事,因此一种没有经验的探索也给了她书写的欲望和动力。阿来就说到作家想象力,天马行空想象力是一种,但更厉害的是写出似有其实没有的想象力。还说到他们这一代作家以前教育说要体验生活体验到比这么生活的人还要懂。他说如此的话,作家懂到毫无好奇和新鲜,还会去写吗?另外真的体验到实打实没有想象的空间,作为小说家意义在哪? 颜歌说在爱尔兰有和历史学家交流过,听他说到一点,就是考证历史时会发现许多谎言,他不是要辨别谎言,而是要去设想那时这人为什么要说这个慌。因此历史学家说历史学是一种激进的共情。小说家大概也是这样的。 颜歌也说到她此前的写作会是“异人”,也就是有特殊之处的人。而这次新书希望挑战一个非异人,普通人。还有一点,颜歌说提问小说家小说内容的问题是犯法的(玩笑语),并说小说是提供图景,小说家的任务是造出这个图景,而看到图景的人如何解释或者看到想到什么,应该是开放的,自己的,你怎么说都对的。 我看到她的中文小说与此前几本共同的能力,便是日常中的波澜。但到目前(期待她英语小说会翻译中文),于我而言最好的一本还是《我们家》,那一本叙述有种不可进也不可退的感受。 因为《五月女王》那本书在老家,身边有《我们家》和《声音乐团》加上新书。签名时颜歌拿到《声音乐团》“这是谁的?连我都没有了。”(那当然,你身边不是只有理想国的三本新书吗哈哈)递还时说谢谢很真诚开心的样。作者与读者就是互相感谢的。 刚拿到《平乐县志》感觉封面好看,于是挑里面配色弄了几张湿拓画。






10月31日
手机循环的音乐到了陈绮贞《躺在你的衣柜》(piano),是我这几年,大约离开家开始,一直的冬日之歌。寒冷的温暖,就好像,适才感觉到身体受凉,我现在开了空调,我在温暖而知道外面有凉空气的房间里,暖光的台灯下,准备继续写小说,又拉出了思绪,静静的感觉。小说本也在一个节点模糊着,于是来写日记。
我发现我有太多折叠的心事,放在衣柜,不过都是压在新衣服下面的,长时间不穿也很少翻动的旧衣。旧忆,是青春期延续而下的。原来人不仅会有一直在补救童年或还魂童年,也有青春期。我的后者更为严重。而这青春期,应该是从十六岁到二十六岁。我时常会复苏某种记忆和感觉,一追索去,就是那些过去,而那些过去,多是和感情有关。我的感情,好似一个文艺作品里相信爱情与巧遇的女孩,就当是作家的雌雄同体吧。
时而的随意和时而的专情,这样的拉扯越来越在一种想要美好爱情的想象里和以为是而又不是的情况里让人沉痛忧伤,想放弃又不舍,这种追求越来越让人徘徊。大概和时间有关,好像可以但又不想在一个或许行与不行里拉扯徘徊浪费太长的时间。
这么些年遇到那么些人偶尔接近但还没梦幻成真过,却也逐渐越发了解自己所需要的关系。但还是会在遇到一个其实不是梦寐而生发好感的对象时,靠拢于她,而多为她想,时而会在一些愉快的氛围里,忘了去想是否真的可以去适应她而追求她或适合我,我们。我是想的,是会想的,想一起。但有时就忘了自己最需要的与适宜(不过其实喜欢上的不也就是因为一些适宜和吸引),哦,对,可能吸引会更占主导。中途若突然发现会错意或遭遇某种该当中断的提醒,仍会有一种迈开步了,走了路了,不想回头的心理。不过,不是每条插进来的路都要走到头发现不对,才回头换一条。我应该改变我那种必须走下去的想法,应该在迈得还不多但有预示了,就回来。
最近遇到了一个女孩,起初以为会慢慢升温且逐渐靠近,逐步让她习惯在这个城市我的存在。但是最近能感觉到某种距离,并且也如时而的第六感,从前面偶尔的深入聊到感情时,确定了她的一种状态。因此我想到了停步。她很像几年前,我那时候迷恋的一个女孩子,不是身貌,像的是心理。她们向往爱情而不敢真正靠近,她们喜欢但不想进入亲密关系,她们独立但却需要很多朋友。她们其实都害怕或者内耗过孤独,却又不那么愿意真实的在一起。她们有更美好或者文学想象的爱情期待,或许因此希望保持一种距离,才能保持一种美感。我的不幸是,都在已经她俩有一个长久陪伴过的人之后出现,这是时间的不对。而上一次,我有拉扯了两年,现在那个她已经改变了一些,也有了真实的伴侣在身边。而现在,我再次遇到类似,忽就忆起曾经。我不知道这个她会怎么后续,但现在的我是个渴望亲密关系,且在没有再苦恋等待的时间的时间中。因为细一想,并不是完美理想的对象,又何必折磨自己在一种未完成就难堪而又想下次继续完成的心理里呢?以前有过,到最后,回头看,真似乎不是必要。只有两情能对交,才有该不弃且认真的持续。单方面的走路或等待,不过是自我感动更多。
相互独立而又互相依赖的伴侣关系,我渴求太久,还未能实现。
她向往一种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或者相爱永久,虽隔离波折,最后能知晓还是如初心意的爱情。其实我觉得都有些自私的奢求,因为前提都在,另一个人如同你一般深爱对方,且不论在不在身边,都这般。我不讨论自己,我只是觉得,太要求对方了。可能我觉得被一个人深爱始终奢侈吧。我若也爱她,爱我的人,我定会想尽办法减少中间那波折折磨,牵手远比凝望无人,来得正常与幸运。
我虽也那么相信美好的爱情,但我却不似她们害怕相处会让一种对望的美好幻想磨灭。因为我需要的和喜欢的是一个人,而不是仅仅一种空气里的感觉。由此感觉而始,但我相信拥抱更为真实。而且即便有相处的磨合,在我而言也不会降低对选择的悔意(某些磨合也挺美好)。最后能不能最后,是一种共同扶持的行走,不能走到最后也没什么不好。或许过程之后还能更清楚了解自己,下一次更为契合。
我能感到完整的我,是独立追求梦想的我加上与人相爱亲密关系里的我。一个人时,我只是一半。
11月18日
中午心血来潮,又去看看还没去过的成都书店。但这一家在杭州周末人很多的书店在成都的周六却人了了,店员也只见到三个。下午本要去找地方一坐打字,此地正好挨着图书馆,不过走过一个红绿灯又心血来潮,想起一位朋友推荐的白果林,于是坐地铁去看银杏。谁知刚出地铁站的一段路,银杏居然还油绿。臆想中的银黄满地没看到。往里继续走,看到仿佛活在不同季节的银杏,绿,微黄,黄,枯棕,就在一排银杏里全都可见。往回走时,被一块“诱导路牌”真的诱导拐弯。并且在散步过程中想起前不久看《乐队的夏天Ⅲ》听到《抚琴小夜曲》是在抚琴写的,于是加入下一首播放。我更没想到今天还有第三次心血来潮。游走腿累后乘地铁回家,在家附近因为剪发坐了一会,起身时便觉腿又不酸,于是想起附近新开一旧书店,拐个弯就走去了。
书店老板看我进去就找话攀谈,还想给我这个年轻人(他说我二十,我笑笑没说我二十九了,想起二十六岁时在杭州的花鸟市场被人当高中生的事。)推两千年左右政治形势的书,说别看现在歌舞升平,知识分子该了解下这些。我听着,翻了下封面印着某几人大头像如同上世纪地摊书籍的书。转了一圈,最后买的还是文学相关的《古诗源》和《彝族文学史》,也没想到老板问,你是川大吗?看的书有点深。我只好说不是,是爱好,且文学专业。还无法说出我是个作者。我没觉得选的书深(即便我包里背着在看的福克纳也没觉得),这不过专业的人都会看的书而已,而如今文学整体式微因此少有人多看畅销书外的书籍。我也会觉得看哲学的人深,但其实若看加缪、萨特等不就是个哲学入门吗?(门外汉的推断)看福柯、尼采、叔本华也近似一种流行。谁看康德等人呢?而我还没入门,我觉得入门的人也都厉害。这便是非专业人的眼以及专业的距离。不同的专业,都有着自我的路线和系统,而其他专业的人或普通人看来,会有和本专业的来看的偏差。因此我也总不敢,对任何其他领域,插嘴太多。除了自己很了解的并在摸索研究的,对很多喜欢和深究其他领域的人,都应该好奇而谦卑,但自我思考不能随波逐流,这样,能学习,且交到各专业各擅长喜好的朋友吧。
回家后看了眼理想国发布的唐诺的“理想选书”视频,唐诺在看到新版张大春的《小说稗类》时说,这是张在最西洋的时候写的。(但这本小说课中有不少传统意象且还提出了曾让我思考的问题“我们长久以来是否都在用中文写西方小说”,我猜是他西洋晚期的转传统的过程写的。)然后说那时候张大春每个周末会在某家书店看西洋文学,号称每周末看两斤书。我感触的是那种时期的沉浸与努力,当然还有热爱。其实两斤若是一公斤的话,那就是正常书四五本左右,厚书可能两本,还算正常,没有一日五本的奇速,但这奇速会让人怀疑(若不是很套路的类型小说)质量。我也想如此,我也该如此努力。我现在也还可以进入这样的时段一段时间,我希望明年是阅读年。
想起张大春在《城邦暴力团》最开始写到过一番应该不完全是虚构的看书经历——每本书看半本,后半本在下一本书里会有解答,以此游戏在一个长假看去不少书籍。这游戏在叙述中甚有意思,但也只有在真的长时有闲阅读的日子,才好实行。寒暑假于一个孤身的青年来说,是最好的阅读时光。怀念无忧的漫长假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