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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2024年度总结

2024年：东西流水，终解两相逢

大马士革玫瑰 2025-01-01 12:20:15 江苏

年岁渐长，对过去经历的记忆力大不如前，按照四维时空的理论推测，那我已置身于生命铺排开来的迷宫中目眩神迷了。记忆更多以定格的形式存放，像一张叠加了图像、声音和心绪的live图。本科某年孑然一身跑到蓬莱旅游，春寒料峭的小长假前夕，下了火车长天漠漠，薄雾冥冥，廉价酒店坐落繁华城区的边缘，近海，小巷阡陌，一条紧挨着一条，仅容得下一辆电动车穿行的街道，挤满了“三无”旅馆，在屋檐下挂一块待灭不灭的灯牌，上书“幸福”“长顺”之类读起来朗朗上口的店名，对比起来更显凋敝。

入住的酒店恰在直通大海的马路边，太阳被雾气蚕食殆尽，黑夜如鬼魅铺天盖地而来，顺着血管般的马路注入城市的躯体，阴阳割昏晓。20岁之初的年轻灵魂，早早浸透“为赋新词强说愁”的那种少年孤独，不论怎样千里迢迢或风餐露宿，还能甘之如饴。好像那阵子刚刚看完金敏喜《独自在夜晚的海边》，一个半小时多的电影，移步换景的日常对话，无聊的痴男怨女，支撑我看完的全是金敏喜抽烟的不羁眼神和一身黑衣背后黯淡的海面。马路两侧凸起一道砖石，我踩平衡木般沿着路向海边漫步，寒气从脚底向上驱驰，我想象自己好像分享了《独自在夜晚的海边》金敏喜的一部分灵魂，想象一种困于情爱的失望，在确切抵达所有真实的困境前，我们永远都在假装感同身受地猜谜。

我以为已知的海岸，却让人迷失、战栗，海浪如千万只蝴蝶共同煽动翅膀，风声如万千只毒蜂喷出尾刺，狂蜂浪蝶的字面形容。这样的夜晚跑到海边散步，大概头脑是不清晰，正准备回头，忽然发现另一侧海滩有个男人正坐在长堤上抽烟，我们隔着一道延伸入海深处的大网，风浪带着漂浮的塑料球来回摆荡，看不清男人的容貌和表情，这些也不重要，我的记忆只需要一幅简洁、忧悒的铜版画。我是虚构之物，在我出生之前，硕大的太阳降临土地，晒干浓雾和江海，徒留一幅一幅图像叠合，铺满即将诞生的生命。

挪用《潮汐图》的句子，一方面是因为今天正在读这本书，另一方面则因为2024年最兴师动众的记忆留在了广州。从山东出发的绿皮火车，昼夜不息，来到湿热的珠江口，住在江心岛的中大大学城，人声喧阗，夜夜都落雨，比北方小城更壅塞的巷子，石板路铺就，迎来送往。酒店老板是一位五十岁的湖南阿姨，独身，很好说话，喜欢拉着我聊天，微信上从来不打字只发语音，每句话末尾语调都带着俏皮的上扬。在这住满一周，临走前续了两次房，阿姨玩不转美团，困惑地问我为什么那几天房间的价格被压得那么低，我说可能恰逢淡季，平台剥削商家招徕用户，阿姨嘴一撇，抱怨起现在的酒店平台心太黑。在酒店价格和住宿质量对我而言几乎是捡大漏时，我仿佛和美团一起站在了阿姨的对立面，所以我不知道怎么掩盖弥漫的尴尬，幸好阿姨并未将美团的罪连坐于我。

在广州的日子实在美好，这种感受克服了曾百般折磨的湿疹和暑气蒸人几近晕厥，当然十之八九都离不开任姐的照拂。高中和任姐认识，到现在已有九年，那时的世界小得可怜，只有两件事能激起人的兴趣，成绩排名或者恋爱八卦，高中入学还在理科班的我就听闻任姐的大名，全市中考第一名在文理实验班都堪称耀眼。后来我转文，为了防范早恋，班主任让男生和女生分开坐，班里男生女生分别多出一个人，我变成多出来的那个男生，被班主任放心地安排坐女生的同桌，某段时间恰好和任姐邻桌，貌似因为我历史成绩不错，任姐偏偏历史选择题容易错，而任姐数学很好，正好可以教我，于是顺理成章地变成学习搭子，她人实在太好，于是又蹭了她太多零食、书刊和其他小玩意儿，并且在自习课上偷偷传了好多八卦的小纸条。

后来任姐远赴广州上大学，而我辗转北上首都，南北相隔千里，四年未谋一面。研一我从北京来到南京上学，暑假在济南，临时拍板和庆庆到珠三角旅游，忐忑地在微信上联系任姐是否得空相见，任姐不仅拿出一天时间做地陪，还细心做了旅游攻略，在地图上制作观景路线，把小风扇让给我，带我吃吃喝喝，那天的天气太炎热，任姐却毫无抱怨，仿佛又回到了高中每一个傍晚，在对面空闲教室边吃边聊的日子。

因为任姐，我对广州生出了几分“近乡情更怯”的感觉，今年夏天终于有了足够的时间把广州看一圈，和任姐在长隆把过山车、大摆锤和跳楼机玩了两圈，在东澳岛把东、西两岛跑了个遍，观光车上听了几个关于男女情爱和创世神话的有趣故事，想着什么时候写进小说里。任姐进入职场两年，作息逐渐适应了目前的生活，很多安排都要和公司事务协调，但她的真诚和直率却从未改，还在宿舍楼下喂养了数只流浪猫，两次在广州都陪她去买过猫粮。作为朋友的我，时常因为自己处变的笨拙而无措，在那些言谈之间的沉默和分别之前的寒暄，我束手无策。这么多年好多话都说太多遍了，但不论如何仍然要感谢任姐，在我逐渐贫乏的2024年留下最多的快乐激奋和独特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