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 不可能的认同
认同于意义的空洞,而且只能弱弱地认同,因为就像无名之物无法被命名(任何试图指称它的词都不能被太当一回事,只能作为标记,不然就是自相矛盾的)、一个人无法自称“精神分裂”一样,凡是试图说“我是”的时候,都不完全在洞里,顶多在洞口,所以说“我是”的时候都不太是,只能随便说说不能当真,不能把更多的意义堆叠在这个“我是”上。
从我开始被从哲学里推出去的时候起,就开始以这种隐约的方式认同于意义的空洞了,一开始——甚至直到我开始找你做分析的时候——我把这种认同当做唯一可行的方向,它是一个方向,因为洞无法抵达(不能真的“是”它),意义的消解只能被趋近,就像趋近于0的双曲线、趋近于绝对零度的宇宙冷寂;甚至在最开始,我觉得朝向这种消解去是“拉康以及法左解构主义”给我留下的唯一方向,唯一去路就是尽可能深地走进无意义的深渊……或者说,那时我还虚幻地期待无意义的深渊本身(对他们来说)是有意义的,就像(虽然他们鄙视想象)“实在”是它们看重并且无可奈何的东西一样;但在当时也知道,说“无意义是最大的意义”是一种自相矛盾的悖论,甚至,它和一个艺术家把自己的纯粹性当做卖点挣大钱一样,是可鄙的,所以去向无意义深渊的消解之路不能通过把“无意义”这个词绝对化来触底,它只能无限地下去。这个过程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冷,前面不会有任何东西支撑欲望,所以支撑自己走下去的动因只能来自身后,一条从我的哲学自我中伸展出来、被拉得越来越长也越来越稀薄的欲望绳索,已经细若游丝,然后终于脱离了意义世界的引力,在惯性下飞出去了,就仿佛空无的宇宙吸着我坠进去一样。这时,我开始意识到这条不归路只会朝越来越贫瘠的方向消减,我开始用仅剩的力气阻拦自己飘得更远,开始试图吸附在沿途越来越稀疏的星球上,包括用精神分析——一开始它还是我探入无意义深渊的绳索之一,后来就更多地变成了我阻止自己变得更少的吸附点。在没有更多的东西能阻拦我的主体性变得越来越稀疏的时候,主体性就会通过想死来抽搐一下,因为至少自杀是唯一能确定地阻拦自己飘得更远的行动。同时,“活人主动地把自己弄死”作为一种在心理上几乎不可能达成的行动,也和无意义那不可能的最远端等同,所以向死又依然是朝向绝望去的、受欲望推动的运动,一种绝望的事业,可以说是我一直以来在做的事情;并且当我把死(特指自杀)放在无意义的端点的位置上,朝向无意义的惯性坠落运动也就被感受为“被死吸引、越来越深地去”的运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