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食—贪食症:临床、逻辑与治疗
〔法〕查尔斯·梅尔曼|文
李新雨|译
2008年3月国际拉康协会(ALI)
关于“厌食—贪食症”的学习日讲座
厌食症向我们提出了一个根本问题,一个属于“知识论”(gnoséologique)层面的根本问题,因此它涉及到精神分析的“认识论”,以至于当我们浏览我们最有学问的那些同行们在这个主题上的临床著作之时,我想说,我们会立刻震惊于他们的“精神失格”(indignité mentale)。然而,这些著作都是从观察出发,尤其是从医学观察出发而讲述了什么是所谓的“进食行为障碍”。我要建议你们参考一下有人从《外科医学百科全书》中帮我找到的这个词条,以便你们能够衡量在这件事情中所涉及的挑战。
在这件事情中所涉及的挑战提醒我们,那些自诩客观且中立的观察,其中也包括医学观察,无论如何都并不客观且中立。就其本身而言,此种观察会在不知不觉中参照于我们所有人都被假设在不同程度上所共享的东西,亦即:我们所谓的常识。
常识是用来观看世界一副眼镜。当涉及到观看的时候——透过这副叫作“常识”(bon sens)的眼镜,它当然也是“阳具意义”(sens phallique)的眼镜——当涉及到透过这幅眼镜来观看并分析一种明确“回绝阳具秩序”的病理学时,我们理解到,我们最优秀的那些同行们,无论其善意及其能力如何,都是令人失望的,因此我们便必须要提醒要他们注意到,没有任何观察不会受到与某种“结构”的关系所支撑,无论此种结构是什么,无论它是否是拉康式的结构,但无论如何,观察都会参照于一种结构;我们还必须要提醒他们注意到,那些伟大的医生都总是受过哲学与数学的训练,而伟大的精神病学家仍然是克雷佩林,也就是说,他尤其参照了一种哲学,亦即康德的哲学。正是在这个意义上,只有参照于一种结构,才会允许我们建立一种实在的类型,而正是由此发出,我们才能判断我们与之打交道的那些“实在”的形态。
因此,就我而言,我将参照于在这个主题上对我们有用的一种结构,这使我能够一上来就宣称,在我看来,厌食症的特征似乎便在于,如果说一个女人的结构是“非全阳具性”(pas toute phallique),那么厌食症患者的野心,乃至后来将支配其命运及其组织的复杂迂回的东西,则是成为“全非阳具性”(toute pas phallique);与此同时,正如帕斯卡尔·福尔卡德所提到的那样,这也是试图组织、试图建立涉及“女性位置”的一种全新秩序:全非阳具性。
厌食症欲望成为全非阳具性的女人,从这句断言出发,我们便可以抽出一定数量的临床特征。
首先,厌食症患者拒绝登上“世界的舞台”。她拒绝出现在那里,她转身绕开了那里。因为在某种意义上,据我们所知,这个世界舞台恰恰具有着其对“阳具”的象征性与想象性参照,只有通过阳具性标记,通过强调使她从属于这个阳具性秩序的那些特征,不仅是接受它们,就像人们所说的那样,而且也是通过标记它们,她才有可能出现在那里,登上这个所谓的“舞台”(scène)。这是厌食症的第一个元素,我认为,这一点是很容易被证实的。
第二个特征则涉及到厌食症患者与“言语”的关系。她有着一种奇怪的言语,因为这种言语无论如何都并不从属于“话语”(discours)的社交纽带,她既没有表现出与对话者的某种关系,也没有与其分享一些共同的享乐,或是一些共同的义务。我们发现自己是在面对一种异样的言说,我很乐意说,其特征是现实主义且缺乏隐喻的,这种言语并不缔造联结,也不作出承诺,丝毫没有以她自己的名义所作出的承诺。当你们在治疗中接待一位厌食症患者的时候,你们可能要不断确认她是否预约了会谈和爽约。
因此,没有作出“承诺”的言语,同样也是缺乏“要求”的言语。这是非常令人烦恼的,因为她什么都不要求,没有任何要求,正如我们可以从拉康那里直接借鉴的那样,更何况这个“无”(rien)恰恰是她所假设的,但她甚至不会要求这个“无”。她的行为使她在某种程度上能够抓住这个无,没有相对于其言语的分裂。我们甚至不能说她完全在那里,这是一种易变的言语,一种善变的言语,它不是一种必然停止、固定的言语,而是没有“主体性分裂”的言语,以至于在这个年轻女孩那里,我们明显想要知道,她是从何处来言说的?她还是一个主体吗?似乎很难这么说,因为一个主体会被同时捕获进这个要求的辩证与欲望的表达之中。因此,就我而言,强调这些特征在我看来便是在阐明我刚才给你们提出的那句公式:“全非阳具性”,这一点当然可见于她的身体层面,因为身体被打回了其“纯粹实在”的原形。我们是在跟“烂肉”(carne)打交道,它涉及的不是一具为了“性享乐”而生的身体,更不是为了两情相悦或情投意合的“爱情”等等而生的身体。
这是一具纯粹实在的身体,对此我想说,它恰好非常精确地将自身叠加在了医学的身体之上。因为医学就是如此——这是它的优点,重要的不是批评医学,这是它的方法,也是我们从医学中所期待的东西——医学就是将身体当作实在来处理。实在,为了用所谓的现代词汇来呈现这个实在,它在今天意味着一具数字化的身体、被量化的身体,被评估的身体,一具不再以任何方式被能指所代表的身体,但它似乎是在尝试——我希望在这么说的时候,我自己不会显得太过政治化——将自身呈现为是在实现那种“一划”即“太一”(Un)的构造,毫无疑问是按照贾科梅蒂的那些雕塑的形象;不是在世界的舞台上,而是在大他者的观看下来呈现自身,将自身呈现为“太一”。

阿尔贝托·贾科梅蒂与他的雕塑作品
再来一则评论,因为在我看来,我们似乎在与“目光”(regard)的关系问题上有一些犹豫。存在着与“观看”(vision)的关系,但我会倾向于说,我们在她身上恰恰感知不到任何属于目光维度的东西。她不在乎目光。她抵消了目光。她并不像她的姐妹们那样容易遭受迫害;她不会遭受目光的迫害,她抵消了目光,她与目光没有任何关系。另一方面,当然也存在着以奇怪的方式属于观看层面并涉及到她的一些元素,但这是在与一个“相似者”(semblable)交流中的观看。
关于厌食症与贪食症:人类的“口欲”从来都不是一件个人性的事情,而是一件高度社会化的事情。通常而言,你们都不会独自躲在你们的小角落里进食。然而,众所周知的是,实际上,几乎在所有文化之中,一个社群围绕着共享的膳食聚集在一起,似乎都是承认“群体归属”的一个基本时刻,以至于当有一些尊贵的陌生人经过之时,人们往往都会通过邀请他们一起吃饭,以此来表达我们希望与他们建立起某种友好的关系。厌食症患者的一大特征,显然便在于她不在家庭的餐桌旁吃饭,而是独自躲在她自己的小角落里“大快朵颐”,不是跟伴侣一起,不是跟一群朋友一起,而是独自一人:吃独食。
在这件事情上,我们又要如何来理解厌食症与贪食症是怎么一回事呢?你们想要把它们分开,在两者之间划上一道连字符:“厌食—贪食症”。
我不是太明白,因为我们还是很容易便会知道,“满”与“空”,它们恰恰是同一回事,没有比完美的“虚空”更加“充实”的东西,反之亦然。因而,在厌食症的运动中,到底是什么在被寻求呢?拉康在提到圆柱形套管的时候曾提到过这个,另外他还把这种圆柱形套管变成了人类生物的形象;他将其称之为“杆子”,被穿孔的杆子。在这种厌食症中,她在寻求什么呢?显然,在这种厌食症中,她在试图消除原初赋予她的“烂肉”,这在某种意义上涉及的是“排空”。但这并不仅仅是因为,对很多人来说,它涉及的是试图达到这种“超越极限”的状态,但这个极限却并不会为她呈现出来,因为她通过拒绝阳具而“回绝”了这个界限的维度:因此,这是一种绝望的尝试,试图拼命抓住这个将“全”奠基起来的“无”。因为 她需要“太一”,需要有一个将其变成“整全”的基础。我认为,如此一来,我们便不难看出,贪食症的特征还是在于呕吐。它并不仅仅涉及到狂吃,呕吐很快便会随之而来。难道我们不能理解,在这件事情上,它涉及的还是试图通过此种先“内摄”再“排空”的操作来保留住这个“空”,试图抓住这个将“全”建立起来的“无”,一碗食物的整体,便被假设填补了她所寻求的东西。
关于我在这里向你们提出的内容,我还有什么其他的或更好的证词吗?我有一份证词,我要把它提供给你们,它涉及到“计数”的问题。也就是说,这个特权被赋予了“一”。在此种计数的运动中,难道我们就听不出——这恰恰是她在我们身上所引起的一种困惑——那些旨在平衡/抵消其机体特有的数字吗?正是在这个“中位数”(médian)的层面上,我们可以带上一点点或是什么都不带地从“生命”穿行至“死亡”。因此,她最后便成为了创造生死的这个动因的主宰,并且享乐于扮演生死的主宰。我们都知道,此类游戏是何等的危险,治疗起来又是何等的困难,因为她会不停地返回到这场游戏之中,就仿佛她在这里已经成功地达到了某种极限似的,而这个数字就变成了这个极限的代表。因此,关于这个动因,我们看到,她会如何以想象性的方式而相对于“阳具”来定位其自身,但却是作为一种“无性”的动因,她是其完美的主宰。
那么,厌食症患者特有的那些“防御机制”又是什么呢?我要冒昧地重新回到这样一个事实上来,亦即:我们所熟悉的那些防御机制在我看来似乎都不适用于厌食症患者,原因非常简单:所有这些防御机制,无论是精神病的“排除”,神经症的“压抑”还是性倒错的“否认”,它们都是在一串能指链条上来运作的。然而,就厌食症患者“回绝”或“拒绝”在这串能指链条中可能具有的象征界维度或想象界维度而言,她就只剩下唯一的维度,另外也只能以一种极其单调的方式用这个维度来享乐,亦即:实在界维度。因此,在我看来,这种防御过程似乎是厌食症患者所特有的,她试图阻止任何可能具有阳具性意味的能指侵入实在界。然而,就我们而言,我们还是不能忘记,对于普通的凡人来说,实在界对他而言是由无意识所栖居的,也就是说,是由一些来自能指并具有性意义或性意味的元素所栖居的。因而,由此出发,在我看来,我们似乎可以从这件事情中抽取出一种相当清晰的博罗米结式书写,它可以说明,尽管厌食症患者是象征界与想象界之间可能脱节的地方来运作的,象征界与想象界在这里始终都是与实在界联系在一起的,但她却会享乐于此种脱节,她会作用于此种断联,但是,尽管如此,她却不是精神病,因为对她来说,仍然存在着她投身反对的象征界与想象界这些维度。
那么,她的行为呢?我们会谈到“冲动”,在我看来,这一点是非常奇怪的,因为她的行为从临床上看似乎非常类似于成瘾患者的行为。在这个意义上说,厌食症患者也是一位“瘾君子”,这恰恰就是对她进行治疗的困难之一。那么,她对什么成瘾呢?在我看来,她对可能超越极限的状态成瘾,而这道界限恰恰是她所无法追溯出来的,但与此同时,因为这道界限并未被定义,这也意味着我们可以不断地思考它,我们可以不断地验证它,这道界限就在那里,它存在着,我们总是可以将它表现出来,让它突冒出来,证实它的存在。在这里,通过再次以这样的方式来呈现这道界限,在我看来,我们似乎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厌食症与毒瘾癖的成瘾是多么的接近。只不过,在毒瘾癖那里,是对物质的成瘾〔而在厌食症这里,则是对虚无的成瘾〕。
在这个形象的情况下,人们似乎会对存在于那里的“纯粹实在”变得上瘾。而与此同时,这也会重新让她在享乐于什么的问题突冒出来。因为,当然,这不是口欲性的享乐,而且我们也不能说,一根鼻胃管具有良好的耐受性,我们要说,在最后,这是被希望的。那么,她在享乐于什么呢?又是在哪里享乐呢?我认为,我们可以说,正如厌食症患者会明确表明她的防御模式是在反对阳具性动因,我们可以说,她所享乐的,就是“精神”。我们从未谈论这一点,但尽管如此,还有强迫症的享乐,肛欲性的享乐,但她的原初享乐还是精神性的享乐,连同那种不想放手的强迫,就像所有那些无法消退的享乐一样,这种强迫会最终使她恶化并使她痛苦。但是,这种享乐也具有着这样一种极其脆弱的特征,因为它不是经由一个“边缘”〔译注:即作为“爱欲源区”的身体性边缘〕所奠基的,因此这是很复杂的。你必须竭尽全力,另外也必须“让自己受虐”(se dinner du mal),就像她是一个原初的“女性受虐狂”那样对自己下狠手,才能抵达这种享乐。
还有一个问题:她从何处来接收其信息的呢?又或者,她的大他者是怎样的呢?她想要将大他者严格化约至一连串的“单一特征”,这些单一特征脱离了任何能指的意义,但对此的制衡却使它能够掌控生死。她是从何处来接收其信息的呢?我们会自发地说,她是从支撑阳具秩序的“母性不适”中来接收其信息的。因此,这个问题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一个社会问题。毕竟,我们要如何来处理这个问题呢?我们是真的遭了天谴,还是说我们可以逃离它呢?
正如我们所知道的那样,这种厌食症往往都是在一种“失望”之后建立起来的,也就是说,她证实了阳具秩序对她来说只能是一种失望。这是一种原初的失望,因为她发现自己必须证明自己的“女性特质”,才能出现在世界的舞台之上,才能在那里被接纳,被承认,然后就是给她规定的那类命运。以至于我可能会倾向于扩大这个“精神厌食症”的框架,以便说在今天有一些与这种病理性相关的个案,而其口欲性表现却并不一定会被突显到首位。例如,你们会看到,有多少年轻女性和年轻女孩仅仅关心于成为“兼职”的“阳具女孩”:一份临时定期合同(CDD)?也就是说,在我会粗略地称之为“完满”的一段时期里,她会与一个男孩子一起运作,并以定期的方式来接替他,在此期间,所有的这一切都会取得平衡,她会发现自己处在“空洞”的境地。然后,这便会重新开始,就好像在“全部阳具性”和“全非阳具性”的时间之间存在有某种摆荡似的,但这也好像每一次都是在寻找这种完整性。我必须告诉你们说,我对这些当前的女性发展感到非常惊讶。实际上,这些女性所缺失的恰恰是在社会功能中的登记,阳具性参照在其中构成了融入社交游戏的条件,而对于所有这些投入“职场”的年轻女性来说,她们显然更多关心的是把这个问题留到以后再说,先把与社会要求令人不堪重负的“母性”的关系撇到一边再说。
现在让我回到一个问题上来进行讨论,那就是“转移”的问题。就我所能了解的那些个案来说,当我似乎看到某种转移在其中得以建立起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它成了。这并不复杂,但问题在于,除了某种转移的建立之外,我对厌食症患者所建立的这个镜像的二元维度也非常敏感,她会自愿地把自己摆在这样的一个位置上,不是处在“理想自我”i(a)的位置上,而是处在“太一形象”i(1)的位置上,由于性别差异,我经常发现我所处在的位置并不足以来回应被保留给一个“相似者”(小他者)的对于分享的期待。厌食症似乎从来都不会超越,我们看不到“妇女参政”的厌食症患者,我们看不到这个。例如,在一种体制下——但如果我搞错了,你们可以告诉我——我们也看不到一个厌食症患者高举“女权主义”的旗帜,换句话说,确切地说,我们看不到厌食症患者可能转向参加集会或游行人群的那种癔症性组织,但另一方面,她们却有与一个小他者,与另一个女人来建立某种关系的可能性,这是在其中可以真正发生爱情的一种关系类型,是基于对这个不可能固定下来的基本缺失的相互承认而发生爱情的一种关系类型。
正如你们所提到的那样,治疗厌食症的首选活动往往都是“骑马”和“跳舞”。通过这些活动,你们恰好能够对自己的身体施加控制,如果你们愿意的话,甚至还能够对大他者的身体施加控制。还有一种活动,我希望那些或许比我更加熟悉这些个案的人可以告诉我,如果他们能观察到这个的话,那就是与“唱歌”的关系。
在这些女人身上是否存在着一种对于唱歌的投注呢?鉴于我所读到的东西,这种情况在我看来似乎并未得到任何先验的证实;这种情况也没有得到特别的收集,但我还是想说,与骑马、跳舞、经营管理和颁布法令一起,开出学唱歌的处方并不一定就是一个坏主意:突出“声音”的维度,在不知不觉中将声音的维度引入进来,将它引入到身体之中,因为,我想我会在这一点上来结束我的发言——但这个结论是必须要做的,尽管我不会在你们面前来展开它——我认为,如果这样一种原始的情境也需要在我们这边做出一些创新的行动,那么你们可以带着这些解释来进入工作。柯琳娜·泰兹勒(Corinne Tyszler)曾经向我们报告了一个女病人的故事,这个女病人向她报告了一个梦境,梦中她正在吃一个舞蹈演员的紧身衣,柯琳娜跟这个女病人一起很好地强调并展开了这个联想序列。就我而言,我可能会倾向于说,一位厌食症患者把这个梦带给她的分析家,实际上是因为她非常喜欢她的分析家,也就是说,她很想让分析家认为,在她的无意识中,她最终也有着像所有人一样构成的那样一种组织;最后,这个观点也是一样,它不仅需要检验,而且还需要我们知道拿它做些什么?
因此,我认为,对于厌食症患者的治疗需要有一些创新的程序,而在我看来,这些程序似乎应该具有一种基本的“象征性意义”,就像我刚刚提到的那些唱歌课程一样,但这不是我们的习惯。这也不是我们的习俗,而更多属于萨满的方法,萨满巫师们知道怎么做到这个,而我们,我们丢失了它,我们已经丢失了它,我们不再知道这些方法,因为我们会把这个置于“巫术”的标签之下,尽管这是完全合乎理性的。
作为结论,如果还需要进行一则评论的话,在“厌食—贪食症”中,你们如何会想不到你们都非常熟悉的某种东西,也就是“Fort-Da”游戏。我提到这一点,仅仅是为了提醒你们,在处理这个问题的时候,我们是在参照于我们都熟悉的那些结构。我完全不是在说它们都是终极的结构,我完全不是在说它们都是真正的结构,我没有说它们都是最终的结果,我没有说我们是正确的,问题并不在于这个。问题在于,我们必须要对厌食—贪食症所涉的结构进行某种解读。我们拥有着用于此种解读的字母表和语法,很明显,在今天,“Fort-Da”的故事,作为一种社会现象,在人们的情感关系中,明显就是这个“Fort-Da”在发挥作用。值得注意的是:“我离开你,是为了我们能够再次重逢”等等。这就是“Fort-Da”,它明显是先于这个时刻的事情,多亏了拉康,它才能够如此清晰起来,而在弗洛伊德的解读中,先于这个“界限”被建立起来的东西,恰恰就是它所实现的“丧失”。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厌食症患者是如何围绕着这个丧失来作斗争的。10%是个很大的数字,10%的死亡率是巨大的。当我们听到我们来自“索来恩之家”(Maison de Solenn)的年轻同事们谈论这些病人的后续情况时,她们的病情发展都是灾难性的。我的意思是说,你们真的会觉得她们中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没能摆脱厌食症。这会鼓励你们去进行反思和工作,因为归根结底,所有这一切都没有任何意义,这不是为了取悦我们,但只有当它让我们捕捉了某种“情动”,这种情动恰恰先验地“回绝”了我们的捕捉,它才有意义,厌食症的首要原则,我敢说,就是这个女病人,这个女患者,这个年轻的女孩,她拒绝让我们能够将其捕捉。
讨论环节

罗兰·切马玛:无论如何,正是这个事情对我来说构成了问题,正是从你用这个紧身衣的例子所说的内容出发,因此也是从这样的一个事实出发,亦即:这个女病人或许非常喜欢她的分析家。就我来说,我提出的问题仍然还是在于,我们难道不能认为,从这一刻起,事情就不再相同了吗?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迈出了一步,其中甚至还包括有一些自满,为什么这不是一种让自己顺从于被假设的分析家的期待的方式,但至少通过这个,这个女人还是进入了某种象征性的游戏。我们应该如何来称呼这个呢?我们应该称之为“增补”,一种增补没有运作的东西的尝试。尽管如此,难道我们就不能为此给出一些意义吗?在我看来,这对我们的实践来说似乎是非常重要的。查尔斯·梅尔曼:嗯,你看,我站在“空”的一边,而你则站在“满”的一边,所以,是的,为什么不呢,我们可以,我们总是可以。剩下的就是要知道这是否奏效,这一点还有待商榷,因为对这些病人来说如此困难的事情,恰恰就是某种奏效的东西。这个恰恰是我们力所不及的。这是一种无限的耗尽,就像这样,一种无限的枯竭,无限的疲惫……罗兰·切马玛:的确如此。

让—吕克·卡西亚利:那么,这个超越极限,这个“全非阳具性”,但同时又是整全的太一,这是否符合于同样的机制,这是否等同于例外?也就是说,它处在“例外”的必然性中,她必须要试图超越极限?为了建立太一的整全……
查尔斯·梅尔曼:我们甚至会产生这样的印象,觉得她有时会牺牲自己来成为例外。我们有时甚至会产生这种感觉,但通过你的这个精彩表述,你可以看到,也就是说她是整全的太一,这说明我们尤其无法在那里移动任何东西,尤其无法在那里改变任何东西。
让—吕克·卡西亚利:那么,在某种意义上,借用拉康关于性化的那些表述来说,这难道不还是一种旨在让“大写女人”存在的尝试吗?
查尔斯·梅尔曼:是的,当然,但这个女人可能不再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个成功的男人!
让—吕克:卡西亚利:……这个奠基性的相互缺失,难道在这里没有以结构性的方式而存在着一个“同性恋”的维度吗?
查尔斯·梅尔曼:当然,这一点是肯定的,尽管这些“行动宣泄”(passages à l'acte)在我看来似乎并不明显,但这是一个确定的维度。
让—吕克·卡西亚利:因此,这与“现代性”相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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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葬无光之愿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25-01-18 11:3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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