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遥还是法国其实对于旅途来说也没有太大区别

那天我和我妹聊天，我妹刚上大学，正是对世界好奇的年纪，什么都想体验一下。我说我上大学的时候出去穷游觉得很有意思，她听完以后说她也想去穷游，但是出去感觉机票和酒店都很贵，不舍得出去玩。我说你都坐飞机住酒店了，那就不叫穷游了，然后我就给她讲了讲我的穷游旅程。我俩聊完的第二天，好东西能网上看了，里面有一段那个小女孩说别的同学去过新西兰澳洲法国，她哪也没去过，只去过平遥，语气中透露着失望。我看的时候就在想，其实平遥也没什么不好的，说不定比法国还有意思。

我一个人独自旅行去过青岛和兰州，大概都是十八岁的时候。穷游穷游，当然要节省开支。旅游最大的花销当然是交通和酒店。交通上，既然要节省开支，肯定是要坐绿皮火车。我人生第一次独自出远门是去青岛，来回都是火车硬座坐十三个小时。在火车上我碰见一家陕北人，他们座位没有买到一起，我正好把他们一家隔开了。他们想和我换个座位，反正我是一个人出来旅游，我就换了。在回程的火车上，我又碰见他们一家人，他们座位还是被我隔开，还是想和我换位置，我又换了。然后他们一路上请我喝啤酒吃烧鸡，我们有说有笑的就坐回西安了。这次硬座之旅让我特别印象深刻，我第一次觉得人与人之间原来真的有缘分这一说。

后来那年的国庆节，我又独自去了兰州。这次消费降级了，我在绿皮火车上站了八个小时站到兰州，车票更便宜，只花了八十块钱。我去的时候穿了一双硬底靴，跟有五六公分高。站到大概第五个小时的时候，我人又饿又累到要晕过去了，我就拿出来一个塑料袋铺地上坐着。但是绿皮火车上非常挤，过道没有那么多的空间让我把穿着一双巨大硬底靴的腿脚伸开，坐着比站着还憋屈，于是我坐了半个小时又起来了。年轻的时候为了行头，真的是连命都舍得下。等我晚上八点站到兰州的时候，我腿都打不直了。回程的时候我又站了八个小时，加上在兰州三天的高强度急行军旅游，到家以后我的双腿彻底报废。剩下的三天国庆假期，我在家一步没挪在沙发上躺了三天。

住宿上节省开支最好的方法当然是住青旅。在青岛住的青旅比较正规，是一个国际旅社，可以接待国际友人，价格当然也高一点，不过还是比酒店便宜太多，我记得一晚上大概不到60块。在青岛市区玩的某天，在一个大红色的雕像跟前，有两个女生来问我是不是一个人在旅行，能不能一起玩。然后我们就结伴玩了一天，后来她们俩来西安玩，我还给她们当了导游。那是我第一次和路遇的陌生人建立这种还会回头再见的联系。中间还有一晚我和几个外国人侃大山到三四点，我第一次和外国人长篇大论的聊天。从那以后我就明白，其实英语根本就没有什么讲的好不好的，你瞎说别人也能听懂。当时他们问我说我的英文名是什么，我当时还没有给自己一个正经英文名，我说我的英文名叫boom，他们说boom有smoke weed的意思，看来小伙你挺开放。我说开不起开不起，我决定给自己固定下来一个正经英文名。

在兰州的时候住的也是青旅，老板是个有点油嘴滑舌的长发男，现在想想其实是个非常符合十年前“文艺青年”stereotype的人。第二天我要出门的时候，老板说有个女孩er也是独自出来玩的，她说可以找个人今天一起玩，你俩要不要一起？我答应了。一开始我俩还都有点端着，互相有点防备。一起吃完饭以后，我俩话匣子逐渐打开了，可能是因为兰州的饭确实是好吃，让人心情愉悦。话匣子打开了就收不住了，一路上都在唠。我们一起爬了白塔山，去看了歌里的白塔，爬完还觉得没尽兴，又去了兰山爬了一段。没爬多久就天黑了，我站在山上俯瞰发光的城市，我的记忆中，兰州市区像一个躺在山谷里的发光泡泡。我那时候以为我会再去独自旅行很多次，会和很多陌生的人一起再俯瞰不同地形里的发光泡泡。但是那次以后，我参加了学校的交流项目，连着三个假期都组团出去免费旅游，然后最后一个假期以后，我找到了当时的女朋友，自然更不会独自出去旅游了。我最后一次出去独自旅游是出国前去江苏转了一圈，但是已然是非常不同的心境。

其实去了这么多地方旅游以后，我觉得旅行的目的地是哪其实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有勇气让随机性在你的身边自然的流淌。一趟满到容不下任何偏差的法国旅行，其实未必就比一趟充满随机性的平遥旅行有意思。我后来去过很多不同的地方，那些地方都比青岛和兰州繁华或者景色更优美，但是那些旅程其实也并没有比我18岁的两趟独自旅行让我更印象深刻。对我来说，其实旅途中，去到哪里，看到什么，吃到什么，听到什么，都没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以何种姿态去到，以哪种眼光看到，以什么胃口吃到，和谁一起听到。多年以后再回想一些旅行，甚至当天吃了看了听了什么其实也都忘了，唯一记得的是，那天发生了一些很随机的事情，出现了一些一生再也复刻不了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