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我妈无痛离婚后，被浸泡在“仇父教育”里的我

想起一句话，“父母爱孩子不是本能，但孩子爱父母是本能”。小时候我就常年处在这种痛苦的撕裂中。 我9岁时爸妈协议离婚，小学到高中每天中午都回外婆家吃午饭，外婆会把她对女儿离婚的痛苦一股脑发泄到我这个无辜的小孩身上。每天、每天都在我吃饭时坐着碎碎念跟我倒情绪垃圾，咒骂我爸抛妻弃子是个烂人，说我命苦没有爸爸了只能跟我妈孤苦伶仃相依为命，要我赌咒发誓有出息报答我妈。 我那时候很痛苦。我知道父母离婚是因为我爸出轨，但我妈是个潇洒利落的女人，短暂痛过后麻利地起诉离婚结束十年婚姻，财产补偿我和我妈拿了大头。没有太多无休止的吵架，没有为财产或者抚养权打得你死我活，几乎是无痛迅速离婚。 离婚后我妈的生活也过得多姿多彩，时而和朋友们喝茶聚会，时而约会出去玩，我写完作业就把要签字的地方放桌子上自己去睡觉。我觉得这种单亲妈妈的生活很酷。 我妈没有把痛苦传递到下一代，在9岁小孩的世界观里我努力维持着“面对父母离异”的自我平衡。小孩的认知里，我知道我爸是过错方，我认为他是对不起我妈但没有对不起我，我依然和他们各自单线维系着亲缘关系。 正因如此我逆反心理特别讨厌我外婆的仇父教育，以及对“女人离婚就是一辈子不幸”的令人作呕的态度。 我妈无痛离婚后，被浸润在绵绵无尽的二次伤害中的人是我。 我没有办法对抗这种爱父母本能与长年累月仇恨教育的撕扯感，就只能对着日记本发泄，写下“我觉得我爸也不是坏人”。结果日记本被我妈偷看，她特别心寒对我哭了一夜，我手足无措不知如何解释，也不知如何安慰一个成年人。 带我很辛苦吗？我不知道，我已经很努力不给任何人添麻烦了。幼儿园到高中我从来没花过昂贵的择校费成绩也还不错，也几乎没怎么花钱上兴趣班和补课，四年级以后我都自己坐公交和骑单车上学，被校园霸凌到近乎抑郁也是自己处理。除了必要的生活费和便宜的学费，几乎是最省心的养娃之路了。 我爸是坏人吗？我不知道，但他给了我托底的安全感。在我因为作业写不完凌晨3点偷偷写，被我妈发现后歇斯底里大吵连人带作业扔出家门后，我在漆黑的楼道里打电话给我爸让他来接我。 凌晨3点我爸从睡梦中惊醒，他没有多问什么就说了“好”。开车来带我去清早的早点摊吃了饭，跟老师请假，又陪我粘起撕得粉碎的本子，在家帮我写了一整本字帖作业。 我那时候觉得，我爸就是在凌晨3点被赶出家门也能一个电话就义无反顾来接住我的人，是喝醉酒硬要去买蛋糕给我补过生日说我是他的骄傲的人，是发生了任何事都会站在身后帮我兜底的安心。 当然后面也发生了很多烂事让我一点点驱魅心冷，也逐渐意识到偶尔一天应急不如长年累月的付出辛苦。现在我和他三五年也不见一面，疏离得像个远方网友。 但也是因为有他参与了我人格建立的初期，我在配得感上自信得要命，因为各种事情痛苦到想自杀时也没有怀疑过“没有人爱我”。 我至今还是觉得这很宝贵。哪怕成年后意识到“他很多时候就是嘴上说说从来不付诸行动”，“嘴炮王者确实没有像他说的那样爱你”，“很多事情上他伤害过我和我妈”，但作为成年人接受起这些来，比儿童期三观被击碎要好得多。 几十年的相处很长，你很难数清一个人对你好的、伤害过你的桩桩件件。就像我时至今日，依然不知道我爸算不算个烂人。无所谓了，在彼时彼刻你需要他时他出现在那里，那就是好的。 我彻底抛开原生家庭的枷锁，还是在大学毕业一个人去北京工作以后。深秋的一天，我在三里屯街头走着准备去吃饭，接连接到了我妈和我爸的电话。一个在哭诉“你爸又怎么发神经无理取闹了”，一个在大喊“别听你妈的是你妈对不起你”。 听了5分钟大概弄清什么事以后，我只觉得由衷的疲惫和荒诞。两个人离婚后还要牵扯几十年，我孤身一人在北京光活下来就很辛苦了也没人管我怎么样，还跨越三千里打电话想让我远程法庭评评理？ 一人送一句“你们的破事自己解决别来扯我”挂了电话，在三里屯秋天的萧萧落叶中苦涩到发笑，决定奖励自己一顿大餐。从小到大作为从不给他们添乱的“乖孩子”，我已经做得很好了，他们的课题就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