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梦·中世纪
我梦见我和妈妈站在海边,海水远远地退下去,露出城市的遗迹。
我们走下去,走在巨大的石柱和拱券之间。路边散乱地立着大理石雕像,损坏并不严重。没有人烟,没有植物,一切灰白,而我们走着,毫不惊异。
左边看到一座骑楼,我们转身进去。骑楼下东西可以通行,南北是墙,南墙下一个乞丐模样的人在抛硬币,让路人捡了合在手心,对着墙上的十字架祈祷。我捡了一个,但没有祈祷,而是端详硬币上的图案。妈妈问我是什么,我说好像是圣母像,中间一块嵌金,是襁褓中的耶稣。又看一回,觉得是十字架上的耶稣,那块嵌金是缠腰的布,后来就做了他的裹尸布;上方隐约还有几个字,似是“肉身成圣”。将走出骑楼,我忽然发现,北墙上也有壁画,然而剥落太多,只看得出一个佛教的卍字。
过了骑楼,仿佛进入另一重空间,里面很多游人,空气都湿润了。地上有各色的硬币,我捡了几枚,随着人流走进西北角的造币厂,同时知道,这并不是一般的造币厂,它生产的,是“穷人看不懂,但也瞧不起的盾徽”。我拾起一个泥污的透明塑料盒,里面有一枚金币,我把手里的钱币都放进去,塑料盒忽然变成一个琉璃盏,我明白实际上它是个鼻烟壶,是中国出口的,因此上面有水粉画,还题着一联旧诗。恰巧一个朋友微信问我这句诗的出处。其中错了一个字,所以查不到。可惜醒来我就忘了,只记得写着烟雨之类。
穿过造币厂,空间突然阔大,仿佛是教堂,只见铺天盖地让人眼花缭乱的绘画、塑像、灯烛、窗格。在穹顶正上方,在一个小格子里,我看到一对白鸽,它们在那里筑巢。我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表的情愫:在众多神圣之物中间——神圣,然而是静止的,死掉的——有两个生灵,小小的, 纯白的, 柔弱的,然而活着——然而圣灵就是它们的形状。我拿出一枚硬币,透过中间的方孔看它们,却不能看清楚。
教堂外是一条河,妈妈已经到了对岸,也叫我过去。有条捷径,是贴着一堵外墙过去,但落脚处只有十厘米宽,而且在河水正上方,丝毫不能抓握。看着幽深的河水,我心生怯意,绕行到了桥边。那桥用半米长的木板,两端缠上绳索做成,没有护栏,在水上悠悠悬着。我跑上去,身后的桥面随即沉入水中,但我终于抵达彼岸。那里更加湿润,草木披离,长长的草叶垂入水中,跟水草一同招摇,水色是近于黑的绿。木板桥升到原本的位置,与倒影平行。周围静谧异常,只有岸边潺潺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