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虚构作品:举例真实/虚假 vs 核心/边缘
真实的核心故事举例,张爱玲“茉莉香片”。
复述张爱玲的故事会失掉原文太多色彩,我也无法穷尽所有的复述角度。在我看来,这是那个新旧交替的民国时代很好的侧写。男主人公聂传庆母亲早逝,有的只是苛刻冷酷的父亲和凉薄的继母。他从母亲生前的女佣处得知,母亲生前、婚前、可能有过一个婚恋机会,和自己学校的老师言子夜。这个沉默的男生因而对知识渊博、思想开明的言子夜有些暗中仰慕。言老师漂亮活泼的混血女儿言丹朱,传庆的同学,喜欢和聂传庆说话,甚至单独出游。聂传庆憎恶和嫉妒这个女孩,并且在小说结尾暴力殴打了她。
真实是有力量的。聂传庆对丹朱的暴力,无疑是向着体力上的弱者、向着对自己展示好意和信赖的人发泄压抑的愤怒。旧时代赋予的奴性、”弱者“的暴力和狡猾,在想象中给自己找一个理想的父亲的行为,以及对于自己未能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的不甘,和言丹朱的欧风美雨的“单纯”和“直接”,像小行星撞地球一样撞上了。这些,稍微有阅历的人都不难观照现实。此谓真实。而能够以小见大,看出时代的新旧交替,这可以叫做“核心”。同样用张爱玲的一个比喻,世界可能像是一个玻璃球,里面有装饰景观,张爱玲是常常能触碰到那个豪华的、核心的真实的作者。
而不少作者语言美、思想也不乏洞见,但可能是在那个核心之外进行一些探索。
真实的边缘故事:举例,残雪的“饲养毒蛇的小孩”。其实也想举例安吉拉.卡特的“主人”,但残雪的边缘化和闭门造车更明显。
“饲养毒蛇的小孩”用奇幻手法,讲了一家三口的故事,母亲为儿子砂原在肚子里养毒蛇忧心忡忡,终日焦虑。母子之间长期为此事拉锯战,儿子总有办法偷偷在肚子里养毒蛇。母亲一边和儿子的怪癖斗争,一边还要向外人讲述儿子小时候多可爱的过去。而父亲只是一个不重要的看起来和善的角色,反复重复一句口头禅。很明显,儿子砂原是有某种阴暗的特质或者不良的爱好,毒蛇是个比较浅显的隐喻,母亲的焦虑和母子关系是真正要表达的。但这个题材用奇幻手法叙述,固然多了几分灵气,但也少了写得更深更细的维度,母子关系和阴暗特质都浮于表层,成为了一个“边缘”故事。
安吉拉卡特的“主人”是我喜欢的一个边缘真实。热带雨林里,一个白人男性猎人用备用轮胎换了一个美洲原住民,棕色皮肤的女孩,用她背猎物皮毛,让她称呼自己为“主人”。女孩的部落文化有一套玄妙的世界观,她好奇地观察他,对于他和他带来的新鲜现代物件,她发展出一套玄奥的理解方式,而他看她只看到自己没费什么事弄到的珍奇肉体。他教会她开枪,也粗暴地对待她,最终她枪杀了他。也许这个故事能更好地说明我的分类方式,因为这个女孩的隐喻——殖民地、那些被入侵的文化,那些奴隶,是不被理解的,是被轻蔑地忽视的。但她其实不知道“主人”是什么意思,只是这样称呼他。文化差异、文化误解,甚至可以扩到性别和阶层的误解。但故事是过于“异域”了,不是核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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