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人生
要有耐心,去重构出一个新的自己。
第二人生的开启,已经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途。
是在接近32岁的时候,从毕业后进入职场已将近十年时,忽然感受到一份深沉的倦怠。对工作,对这个时代的主流节奏,都失去了耐心,开始萌生出自我退场的想法。这个想法萌芽之后,在过去大半年的时间里,不时地浮现在内心里,而我也开始反复地梳理,复盘,思考这个想法的可能性。
这个选择最大的难点,是一份很现实的利益。
从一个小镇做题家的身份出发,这份工作可能已是我最好的目的地。从高考的千军万马独木桥里走出来,又去大厂锻炼了几年,然后来到这样一家金融国企,它的高薪、稳定,在这里也有一定的职级,这些都让我很难割舍。如果只是一个小镇做题家的视角,那么公司每个月为我缴纳的高额社保和公积金,这一份利益就是我无法拒绝的,每天出入于金融街,我已经完全习惯了这里的生活。
就像一个人努力耕种着一亩三分地,春来夏往,刚好到了秋收的季节,为什么会突然要走了?
因为在这样一份光鲜的外壳之下,有越来越多的东西,是我无法忍受,也不想再忍受的。我无法忍受那种稀里糊涂的内卷,总是不知道从哪儿刮来一阵风,然后一群人就忙里忙外,卷生卷死,不断地打磨和输出一些过于花哨的分析报告。别人可以闷头只顾努力,不问这样做的意义,但我不能这样,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不能这样,我只是像爱惜羽毛一样,珍惜自己的时间和创造力。
十年之前,在我初次来到金融街时,它的宏伟与壮丽,让我为之叹服。除了中间去鹅厂的几年,我在这里已经度过了将近十年的时间,在岁月流逝之中,我慢慢地看见了很多的东西,也开始了解一些内里的逻辑。这是一个祛魅的过程,在这一袭华丽的袍子里面,有很多是我不喜欢的东西。尽管以一颗螺丝钉的身份,我没有资格发出反对的声音,但我的良心告诉我,有些东西是不对的。
就像在十年之前,我暗下决心,想要做好一份工作,全心全意地进入资本主义的底层体系,去发光发热,不知疲倦地前进着。资本主义就像是一个庞然的巨兽,把整个世界都吞入其中,而我在其中不断地漂流,成长,努力维系着一场金融街的梦境。这个梦境确实很美,虽然有拧巴和痛苦的过程,但也有很多让人怀念的人生时刻。只是到了今天,这场梦境该醒了,我想要去走新的路途。
如今我也下了一份同样的决心,离开金融街以后,失去了金融国企的保护,以后的事情就都要靠自己了。必然会有很多的风险与挑战,必然要面对一些新的困境,甚至是孤独与茫然的情绪,但我希望自己能立定心意,如履薄冰,如果能克服这些困难的话,或许将能重构出一个新的自己。
虽然我很喜欢这条金融街,即便我看见了它现实的沉重与内里的阴影,但如果说到要离开这里,内心还是充满了不舍。离开鹅厂的时候,离开前海湾的时候,都是一份相似的心情。只是时间在往前走,人也会不断地变化,我们最终只能听从内心的声音,在短暂的人生里,去践行内心的理想。
阴天的周末,坐在一家酒店的茶水间,独自喝一杯午后三点的美式,看着落地窗外红绿交错的枝叶随风摇摆,不知人间忧欢。那一刻心有戚戚,仿佛看见了自己未来要走的路途,将会变成的样子。自由而孤独,可以随心所欲地漂流,但也要独自面对所有的风险和挑战。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有舍有得,不舍不得,当这场金融街的梦境瓦解之后,希望我能有足够的勇气,在新的旅程里前进。
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呢?像是一只等待塑形和上色的瓷胎,还只有一些基本的结构,还需要在火光里淬炼,在时间里熬煮,然后上釉和出炉。无须过多地担忧这个过程,时间自会给出最后的答案。
所以,不要停留在金融街的旧梦里,你要有耐心,去重构出一个新的自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