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滑雪
在北京的第二个冬天,昨天一个人去滑了雪。之前几次都是朋友带着去,但今年没有这种机缘巧合。如果我自己很想做一件事,通常我不太会在意有没有同行的人。滑雪就是这样一件事。但这种直觉背后有多少不经矫饰的真实?抛开滑雪这项运动象征的社会含义,我有多少程度真的享受滑雪本身?
毫无疑问,滑雪是一项中产运动。到度假村,分等级的装备,茶余饭后的谈资。欧洲同事们在自我介绍邮件里写热爱滑雪,票圈里朋友们晒出来的酷姿势。甚至滑雪作为运动本身也具有中产性,做魔毯或者缆车到一个固定的点,然后享受那几秒几分钟坠落的快感。循环往复。在西西弗斯的诅咒中,人为地创造一种快乐的幻象。这点和冲浪很像,本质都是利用大自然的边边角角来快意几秒,附带征服自然的错觉。当然这里讨论的是为中产设计安排好的滑雪和冲浪,不排除存在需要以此作为日常活动的人。上山缆车和等浪板上的百无聊赖也很像,悠闲可以让我睡着。我更喜欢贴着板在海上晃荡,但我不喜欢背着等一朵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以及不知道会是怎么样的浪。从这点上来说,滑雪有更多的确定性,能给人更多掌控的幻觉。
滑雪的快乐很大程度也来自接受失控。这个失控不是真的失控,而是说心态上至少要能接受甚至享受失控,这样才不会因为恐惧身体后倾而摔倒。越害怕摔倒就越会摔倒。拥有接受失控的心态后,技术跟上,那就不会真的失控。所以只是一种可能失控的错觉,但不会真的出错。多么中产的刺激。站在中级道口,我仍然没有克服往下的恐惧。或许哪一天我的技术跟上了,可以稳稳控制在中高级道上的速度我会尝试;但如果仍然控制在目前可接受的速度范围内的话,为什么还要上呢?而如果要用更高的速度下冲,我不确定我是否作好了更高程度失控的准备。现在的我满足于初级水平的失控。本来也没什么,但是初级中级高级的区分让我多少心痒痒,这是竞争教育的诅咒。我想,承认恐惧,承认做不到,在不敢滑下去的坡道前把板子拆下一步步走下去,也是需要勇气的。现在的我好像更能敬佩放弃的人。
在雪上用自己可以接受的速度下冲,滑行,感受心流和思考意义。我想我还是会继续去滑雪。但是因为滑雪是中产的,所以我大概也只会一年滑一俩次。今年冬天去得晚了些,道边上的雪都变成了冰。而今年也总算是去滑了雪,北京的冬天也终于算要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