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S与逝去的时代

文=独居江南

本文首发于微信公众号：江南的故事酒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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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1年4月12日，《流星花园》在中国台湾华视首播。

这是柴智屏首次操刀电视剧，男主角是她挖来的愣头青，华视并不看好，把它塞到深夜档，每周播一集。

谁料，播出后，收视率一路飙高，不但碾压黄金档，还以6.99%的成绩刷新收视纪录。

F4迅速爆红，海报、大头贴铺天盖地。言承旭的凤梨头席卷理发店，周渝民打工的便利店，跻身观光地标。店长哭笑不得地告诉记者：「粉丝连他扔的纸巾都捡走」。

这是大S第一次演戏，没想到因此火遍全亚洲。

在成为杉菜之前，大S和妹妹小S组成S.O.S，发过多张专辑，但销量一路走低。

直到转战《娱乐百分百》，姐妹俩打破传统播报模式，把录影棚当成自家客厅，把娱乐新闻做成真人秀，意外展现出大S的犀利和小S的鬼马。

节目中，她们无话不谈，大S不服输的狠劲逐渐显露。观众后来才意识到，她骨子里的倔强，早已为杉菜一角埋下伏笔。

当同期八点档的女主角，还在被恶婆婆扇耳光时，杉菜反手一记耳光抽向道明寺。台剧史在这一刻分野：灰姑娘也可以是反叛的杂草。

2002年初，流星雨从宝岛，飘到内地，同样引发了观众的狂热追捧。

虽然剧集仅播数集便遭停播，但华强北的盗版光碟已流向四面八方。

大学生们集体涌去网吧通宵，笨重的台式机嗡嗡作响，大家就着康师傅泡面，看杉菜在两大帅哥之间摇摆。

屏幕的右下角，小企鹅突然跳动，对话框弹出消息：「你喜欢花泽类还是道明寺？」

这场流星雨，意外浇灌出台湾偶像剧的黄金年代。

随后，《薰衣草》《恶作剧之吻》《王子变青蛙》《命中注定我爱你》等剧集接连霸屏。陈怡蓉、林依晨、郑元畅、陈乔恩、明道、阮经天等演员，也开始闪耀星光。

梦幻的爱情童话，映照世纪之交的时代底色。申奥成功的欢呼还没消散，加入WTO的钟声又敲响。

年轻人背起行囊，钻进绿皮火车，直奔南方。他们牛仔裤兜里的诺基亚8250，闪着幽蓝冷光。

在与世界接轨的浪潮中，文化迎来了百花齐放。

周杰伦引爆音乐《龙卷风》，孙燕姿在随身听里轻唱《天黑黑》。张艺谋的《英雄》冲击奥斯卡，安妮宝贝在榕树下，勾勒都市丽人的颓废和忧伤。

彼时，互联网逐渐普及，但看电视仍是主流的娱乐方式。

每周六晚，何炅李湘都在祝大家：「天天好心情」。暑假一到，小燕子又飞上了漱芳斋的屋顶。除夕夜，全家人围炉看春晚，充满了温暖的仪式感。

专栏作家左梨称大S为「电视的女儿」，她以少女组合出道，最终却在电视荧屏扎根。电视更赋予杉菜理想化的光芒，让大S加冕偶像剧女王，成为一代人的集体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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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偶像剧横扫黄金档时，台湾电视圈又迎来一场新风暴。

2004年1月5日，《康熙来了》正式登场。「妖女」小S撞上「书生」蔡康永，立即火花四溅。

康熙一来，便百无禁忌。政客可以被冒犯，偶像被要求卸妆。综艺咖在互呛中造梗，大明星在毒舌中「现形」。

这让内地观众目瞪口呆：「主持人还能这么放肆？」

《康熙来了》很快红遍两岸三地，台湾主妇在电视机前笑出眼泪，内地学生在宿舍下载盗版资源。此后12年，康熙是很多人下饭时的「电子榨菜」。

当小S在综艺圈「撒野」时，大S化身聂小倩、韩绮罗等角色，走进更多观众的心中。

随着知名度的提升，大S顺利跃上大银幕。2008年，她凭《保持通话》中的博命演出，入围香港金像奖最佳女主角，迎来演艺生涯的又一高光时刻。

每当作品需要造势时，大S便会坐上康熙的红沙发。她和小S总能把琐碎日常，讲得妙趣横生，逗乐两岸观众。

康熙持续火爆，让姐妹俩晋升话题女王。

天涯八卦版高楼迭起：「你觉得大小S谁更漂亮？」豆瓣康熙小组，有人发帖：「谁用过大S推荐的红酒面膜？」

曝光量是诡谲的海浪，可控时能借势扬帆，失控时便坠入漩涡。只是暗涌没来时，谁能看见平静下的激流？

2009年，新浪微博上线，并很快成为舆情风暴眼：让热点更火，让丑闻更爆。

次年4月，大S叩开微博大门，首条博文是一句俏皮声明：「这个才是真的哦」。

彼时，她浑然不觉，舆论的潮水已漫过脚踝。

那年，大S有四部电影上映，稳居一线明星之列。但网友，更热衷于讨论她和汪小菲的恋情。

见面四次即闪婚，让她频繁登上热搜。与此同时，「小三」、「逼婚」、「拜金」等各种阴谋论，像病毒一样迅速传播。

在污名化的洪流中，大S选择关闭微博：「我的退出是对盲目荒谬集体公审小小的抗议。」但这抗议，在次年的婚礼风波中被证明无效。

2011年3月22日，当三亚的海风掀起大S雪白的头纱时，张朝阳安排的直播早已开始。这场婉拒媒体的婚礼，最终变成了网友的吃瓜盛宴。

「豆瓣鹅组」因大汪恋而建，婚礼当天，新发的帖子很快盖起千层高楼。

网友的指尖在iPhone屏幕上飞速滑动，舆情的漩涡越转越快，杂草被冲得晕头转向。

「电视的女儿」就此跌落神坛，碎成140字的残片，供网友拿着放大镜寻找瑕疵。

彼时，微博热搜的狂欢声里，已隐约听见流量秃鹫们振翅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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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公众号的诞生，宣告流量时代的全面来临。四年后，抖音上线，用户进一步下沉，流量争夺变得更加赤裸。

平台算法偏爱极端，当《致贱人》轻松收获10W+，15秒阴谋论，频繁收割百万播放量时，大S在新时代话语体系中几近失语。

因此，当《幸福三重奏》中的「剥虾论」，被全网审判时，她已无力应对。

结婚八年，大S身心都被透支，镜头外的她刚经历第二次流产。

2021年11月，大S宣布离婚。她还来不及喘息，谣言已铺天盖地涌来。

流量以情绪为诱饵，越癫狂的谣言，越能吸引眼球。大S的澄清声明，总是淹没在下一轮更腥膻的谣言里。

杂草没有低头，但已被算法的洪流淹没。

2025年春节，大S骤逝的消息引爆热搜。全网尚在震惊中，流量秃鹫们已再次俯冲。

她在最后一条微博中郑重呼吁：「希冀法院、妇联、网信办、抖音等单位能够履行职责，及时制止张兰侵害妇女儿童权益的行为。」

然而，平台处理的力度，永远赶不上谣言滋生的速度。「电视的女儿」即便已经去世，依旧被秃鹫们啄骨吸髓，化成直播间的血色流量。

传播学教授早已看破：「她的死亡成了喂养算法的养料」。

大S的人生是一场楚门秀，观众熟悉她每一帧悲喜。当她转身离去，有女生感叹：「好像失去了一位赛博姐妹」。

看着她的剧长大的一代人涌向微博，在她最后那条微博下，垒起5.9万层悼念。

观众最难忘的还是杉菜，被数度翻拍，只有大S为她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

家人的痛苦无以言表。小S在医院哭到瘫软在地。徐妈妈在清晨哽咽：「心破了一个洞要如何补上？」

好友蔡康永，思念不止：「我要想象你仍然安好的活着，是，我要保持这样想象，直到没办法再这样想的时候。」

恩师王伟忠，在专栏里写道：「熙媛走了，就像世界上每个人一样，尘归尘、土归土，我将白天留给思想、晚上留给梦境，欢迎入梦，再说说你小宇宙中的狂想。」

我们怀念大S，怀念的其实是逝去的时代， 她是千禧年的一面镜子，映照那段生机勃勃的岁月。

在世纪之交，风是自由的，楼宇向着天空生长，人们斗志昂扬，相信未来是条永远向上的抛物线。

从那个时代走过的人们，在算法的洪流中日渐沉默。

而今，当他们刷到杉菜的混剪时，指尖忽地悬停，屏幕凝固在旧时光的模糊画质里。

这一刻，世纪初的和弦铃声，在一代人的记忆中苏醒，逐渐汇聚成遥远的合鸣。

杂草从不服输，春天便会蓬勃。

延伸阅读：

https://www.douban.com/note/681671430/ 呼叫康熙，台湾的那些综艺咖们现在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