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沙耶武里象节
想了解大象的世界,要去接触与大象休戚相关的人。但有几人愿意讲真实的世界,又有几人愿意相信。
人要付出多少努力才可能接近真实?真实并不存在于网络,大部分人嘴里,或是第三方的报告中,不亲自去到那些地方探索是永远无法获得的。比如我此前参与调查和拍摄的一部纪实片,里面有某营地主提供的片段,大象被打得满头是血,它到底是真拍还是摆拍的?山区的伐枷现在到底是怎么进行的?这些事人们很难获知。
为了探索它们,人们要去比较原始的地区,接触与自己毫无利益关系的个体,比如老挝、泰国的象夫。它是我每年想去老挝沙耶武里看看的原因。



离我第一次去沙耶武里已经五年多了,这些年过得真快。很多大象和人都变了模样。第一次去时遇上了名小孩子,象夫的孩子,十岁出头的模样。他当时热情地招呼我接触他家的雄象,不时露出的笑容给了我很多温暖。那时的他很骄傲。整理照片时我突然发现有一名象夫很像他。对照五年前的照片,确实是他和他家的雄象啊。再回顾去年的照片,原来上届他就已经独自招呼游客了。翻了两年的照片和视频,没看到我期待的笑容。(下图中人)



雄象的世界无比悲惨,而他家至少有两头。在象节的广场上有一头狂暴的雄象,他被两条铁链拴着,活动范围只有方圆一米。他每天只有极少量的食物,没有水。这就是雄象狂暴期的待遇,全世界营地的处理方式都类似。而这种禁锢操作短则几周,长则半年,甚至接近一年。雄象不知道在那里多久了,他并不参与任何活动,就是冷眼旁观着来去的大象,与无数的游客。


这几篇文字写写这次在沙耶武里、琅勃拉邦感受到的变化,具体包括象节活动、保护和旅游项目,以及琅勃拉邦的非法贸易问题。本篇讲象节相关的事,然后再讲琅勃拉邦的问题,还有十年前国内某组织在当地布下的野心勃勃的局。
此前有幸在象节上认识了泰国素林的象夫W,他曾在国内养大象,中文说得非常好。他负责沙耶武里大象的训练、象节的筹备活动,也负责老挝象往返其他国家的运输工作。他家族在素林世代养大象,现在他还有两头公象。他讲了很多事给我,很感谢。
这次象节的变化很大,似乎一切都变得无比敷衍,变得像一场逐利的游戏,即便当地人依旧十分热情和期待。当地依旧是万人空巷,周边村子整体出动,一辆皮卡装上三四十名儿童。开幕式前一晚当地宾馆一房难求。象节的赞助多了,商贩多了,多国的电视台来了,还有各路邪门歪道的骗子也来了。



认识当地象夫很多年,今年的一大变化是他们很多戴上了象牙、象尾毛制品。我看了下2024年的照片,当时他们身上没有任何制品。由于这两年我都在帮当地调查员调查非法贸易,象牙的问题格外关注,不会出错。象节边市场上有几位来自泰国素林的,卖象牙的,他们的价格比在素林卖的贵多了。另一边还有一个摊位卖象牙,他们就来自当地的Thongmixay(象节大象的家乡),卖的就来自象节大象,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当地有了能手工制作大象制品的一些人。






可笑的是,就在象牙制品摊位边,是宣传抵制买卖象牙制品的林业部的摊位。林业部门似乎只是个摆设,发些国外组织制作的法规、政策的宣传品,有些用的是几十年前的动物照片。我问了些问题,他们回答不出任何一个,包括老挝还有多少大象、进出口问题以及娱乐性枪杀野象事件。而他们问我的是,那些象牙是否是真的。有些已经真到傻子都能看出来了。他们送了我一个挺好的布袋子,十分感谢。可惜上面画的是非洲象。当地大象形象挺多,基本没有搞错成非洲象,多非常形象。(下图中的猎套问题是全球都在关注的)




象节上的象夫,包括后来在琅勃拉邦遇上的象夫,很多想要卖我象牙制品。这是去年没有的事。除了象牙还有尾毛制品,有些就是现场从大象尾巴上剪的。此外还有卖象骨、臼齿制品、象铃、象钩的。最罕见的是一个大象胎盘,可药用,也可供人们供奉。关于胎盘,人们常说的是母象会将胎盘吃掉或是埋起来。
象节上遇到了LCTW(Lao Conservation Trust for Wildlife)的兽医Melody,她谈到了举报热线的项目,说每天会接到大量举报非法活动的电话。但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2020年时有70多头象参与活动、环城游行。后来数量少了。今年在开闭幕式上表演展示的只有九、十头,环城的十二头。在象节期间,人们大概只能看到三十几头象,ECC充数的在开幕式后就离开了。开幕式第一个项目是小象升旗,国歌结束时旗子都没到一半。给省长等高层献花时直接往上面或地上一扔。后来还有一个展示是大象、小象跑步。是为了搞笑么?人们想要办素林那样的活动,请的指导也是那边的人,可是什么也展示不出来。W负责象节项目的安排,但只有三、四天时间也训不出什么。而老挝的训练从没有系统,打骂过度。(下为今年的新设备)


大象的减少与买卖、出口有关,一部分被ECC租了下来,还有一部分被出口到国内和其他亚洲国家。国内最初的计划是租用50头象,且支付了几年的租金,相关问题会在另一篇文字讲述。在琅勃拉邦有金孔雀公司的旅行社,他们会将国内游客拉到沙耶武里,看表演、骑大象。象节专门给国内游客搭了个棚子,方便他们观赏表演。这是去年没有的。人们往返沙耶武里要六、七个小时,只在当地短暂逗留。导游说团费要一千多。

国内组织早在2013年就在当地做了很多工作,但直到今天也没能把国内游客带过去。象夫最期待看到的就是中国人,他们给钱多。在当地人通常给不到1块打赏,政府高层也只给几块、十几块的情形下,国内同胞很乐意给十块或更多。当地人自然喜欢国内的游客。他们可能也是那样看我的。
前几次来象节,开幕式前一晚都要住到城外,而这次幸运地找到了住处,沙耶武里酒店在节前开门了。那里原是野象谷一波人的办公室,我也两次在该处与相关人员交流些问题。他们规划的繁育中心还在使用,在地图软件上叫做大象小镇。在相关项目中提到的云投、金孔雀或是野象谷,实则都是一拨人。大象小镇有12头象左右, 设施和环境是不错 。另一篇文字会讲讲该场所原初的目的是什么。




相当部分老挝人对大象很粗暴,这我在很多文字里提到过。W和国内的人员也都说过。但今年大象身上的伤口比去年少了很多,大块的伤也没看见到。象夫会用黑色、绿色等颜色掩盖伤痕,一名象夫看我拍还将啤酒浇了上去。运送大象回琅勃拉邦的路上,卡车上一头公象拆了象夫的行李箱,吃了象夫最爱的糯米。然后他被暴打了一顿。被打得多的大象会有精神、行为问题,这几年几次听到外国归还失控老挝象的事情。





这篇文字背后的很多情绪其实是由那名孩子引发的,他让我想起了五年前的我。我就像那时的他。而现在的我已不想再记述那些情感了。那名孩子还认识我么?
当地很多象夫认识我,一个奇怪的中国人,每年都来,每天去看大象,还跟着他们环城。W更是一下从人群中认出了我。每年都有象夫找我吃饭、喝酒,我自然是拒绝了。我也从未给过任何人小费,或是喂大象,尽管那是象夫所期待的,也是象节存在的意义。在沙耶武里或是任何落后的地方,我都只想单纯地记录,保持一种基于大象的关系。我知道人们都期待着更好的生活,幻想着外面世界和人们的生活,而我并不属于他们期待的那种存在。我总是想太多。
那名小男孩当上了象夫,他满眼都是自己要做一辈子的事,甚至是终点的模样。没有钱,甚至未来可能不再拥有大象和森林。希望下次能看到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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