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过怎样的生活

知道方大同是高中，当时班里有位男生喜欢他。上大学后素食，他的名字不时传入耳中。同时还听闻过另一位公众人物，大S。大二做协会，有些无知的行为，将有大S形象的素食宣传贴在了广场。那份海报在素食圈比较流行，能喷大幅海报。这两位怎么样了可能人们都知道。我其实从不关注公众人物的生活，只是大一受Earthlings等作品影响，希望有更多人一起素食。几个月后我意识到，宣传素食的行为有问题，此后便不再做任何类似劝素的事。

大学那两年，我确想有些“志同道合”的朋友。但至今，素食逾十五年，我发现自己没法与任何素食者交流，也没有素食的朋友。接触过的绝大部分人只是短期素食，超过一个月的不多，短的只有一天、一周。素食并不是我的信仰，它只是我因喜欢动物做出的另一个选择，不想捍卫它什么，也知道选择可能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素食只是另一种生活方式。因自己没有社交，不参与饭局，也从不与人讨论素食，他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其实生活上是清静的。

我并不在乎健康、环保相关的言论，不相信也无意否定。素食吃健康难，吃不健康易。但只要身体不感到异常，素食者也没那么容易被劝说。跟风、模仿是人的天性，很多人就是因为身边人素食且身体不错才食素。我奶奶是胎里素，闻肉味会吐，只偶尔吃鸡蛋。她一辈子在农村，有几十年主要以白菜、萝卜、红薯等不多样的菜为食，那些她嘴里的贱菜。她母系一支有多位胎里素，都活到接近或超过100岁，而她也快90了。奶奶的几个孙子小时候也吃不了肥肉，可后来都适应了。我倒是小时候啥都吃。这些事我在其他文字里写过了。

去年体重降了很多，现在恢复到了55公斤左右（身高176）。裤子大多穿不住了，而人们见我第一句话总是“瘦了好多”。若不是一开始有人提醒，我还不知道自己瘦了，日常也不照镜子称体重。

身体会不会出问题？

从选择素食时就已意识到它，不需要任何人提醒。也曾经营养焦虑，买素食产业的营养剂，或是药店的便宜药片，但慢慢都看开了，什么都不再吃。因常年失眠，室内久坐，其实身体一直不太好，也习惯精力持续不足的生活了。

会死掉么？脑中不时冒出类似的问题。

我会告诉自己，这个世界没什么好留恋的。它那么无聊，人们总在以无聊的方式追求感官享受，复制、模仿他人，把“变色龙”式体验视作有趣，为了被关注、点赞，为了物质、名利、虚荣、不劳而获……

离开它不是解脱么？

那不是逃避么？

不正视死亡，怎么能感受自由。若不再感受痛苦是我的自由，那终结痛苦的死亡也是种自由。

人啊，难得来世间一遭。只是想活得有一点点不同啊，说些有一点点不同的话，做些有一点点不同的事。想要坐到一个有一点不同的椅子上，至少号码是独一无二的。可是那样的椅子上都有人。我要远离舞台向最黑暗角落走去，在接近全黑的地方找座位。我也可以不去那边，就藏到椅子底下，被人踩在脚下，那样至少看得见台上的戏子，看得见他人也能被看到……

世间唯独舍不得的是动物们，想多看看它们。

近些年大部分时间独居，那是最接近感受不到痛苦的生活，是我能感受到的自由。

到了一定年龄，人的逃避是被逼出来的。身边所有人都会问你的人生大事，婚与育。可是广大父母们啊，你们并没有做出好的榜样，我也从没感受过家庭的快乐、自在，一切都是虚伪的。

离去并没什么，只是觉得会给父母、亲戚带来太多麻烦、痛苦。他们的幸福、期待多大半在我身上，而名为无聊的怪兽将频繁吞没他们。我有时感到窒息，只想消失。寄希望于我的逃离给他们带来某种自由。

还有孩子，他们怎么都跟复制人一样，那么无聊。教奥数接触小孩子十多年，怎么他们一到小学高年级就变得不再有趣，一个个自大得让人没法说话。还有接触过的那些家长，他们怎么那么愚蠢，甚至恶心。我无法想象要和那些人“竞争”，要在那样的环境中教育孩子。

我试图为那些人辩解，可能他们过去也不那样。可如果不那样恶心，他们怎么抢得到接近舞台的座椅，那些有编号的椅子。

我的自由是逃避，这本身与自由的定义相悖。只是因为看过了太多虚伪的自由，才让我站到了自由的反面去感受它。在我看来的压抑、虚伪、复制，正被那些人视为自由，绝大部分人。其中一部分人有钱、有势，有编号、坐前排，他们给其他人定义自由，让人们相信虚伪也是自由，无关好 、坏，无关异见、剥削，无关其他生命。他们让大众成了戏子。

这样的世界，还有什么留恋。

大学时喜欢《荒野生存》，但没看懂。终于脱离了社会的人，为什么会在死前怀念人际间的快乐？然而没当过小丑的人又怎么能理解，一丝关注和爱象征着什么，完全的逃避、放弃、堕入黑暗有多难。独行几年，越发共情后，开始讨厌自己。渴望被看见、被理解、被认可，渴望爱与分享，它们让自己变得那么不自由。

大学前最喜欢的学科是数学，总在做奥数题，遇上不会的就高兴。而做得出的，无需翻答案的题，不会给我带来任何乐趣。做题的乐趣最终变为了只做解不开的题，研究答案。后来，看不懂答案的越来越多，开始迷茫，不知道再去哪里寻求乐趣。上大学后，我把人生过成了做题。总追求难题，解不开的题，只做更难的选择，对简单的视而不见。直到我突然发现，在生活中看不到简单的事了，它没有答案给我看。

但他人都有答案，其中一种答案甚至是我。你看他吃素，好像一条狗啊，你看他年纪轻轻就……

到底想过什么样的生活？还是逃避一切？

在老挝碰上比利时的兽医，她说自己在老挝五年了，希望一辈子待下去。很感动，为她开心。她比保护组织那些高层纯粹多了。然而，她很快将我拉回了现实，她问我的调查是哪个组织的支持。我说是爱好。她也调查非法贸易，我们认识一些相同的人，那些买卖动物、制品的贩子，他们的收入是她的十倍、百倍、千倍、万倍……

一辈子贫穷的生活，我们做好准备了么？那些穷困山区的人们有几个不想过好一些的生活。而为什么总是富有一方向底层一方喊穷？不止一次听到衣食无忧家庭的小孩子说觉得自己特别穷，而他们早已去过无数名字被淡忘的落后地区，去旅游。他们的想法是怎么来的。

最终，那些巧舌如簧、善模仿依附他人之人都坐到了前排，光明之下，而只想靠自己、追求一点点不同的人消失在了黑暗角落，散发着近不可见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