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编辑周记：审稿狂人的痴与怨

在人生的两难抉择中，很多时候，我并不是执着于逐梦的那个人。于是乎，每一天的我都在案前审稿，过着模式化的流水线的生活，似乎人生在哪一天戛然而止——都毫无区别。

其实，我很庆幸自己遇见这样的生活。因为这样的生活让我可以长年足不出户，和出版社之间快递往来即可；让我可以每天靠着阅读（审稿无异于精读）来养活自己。

我觉得2025年是我自由职业真正稳定之年。从2021年12月底退出职场到现在，其实之前的每一年都有过两三次长达两三周的空档期，因为没有适合我的稿子，或者没有稿子。但2025年与之前截然不同，本该是审稿淡季、有不少空档期的第一季度，却被许多适合我的稿子给迅速地排满了：在元旦的时候，我1月就被几家出版社提前预约满了；小年前夕，我2月的档期又全部排满；2月下旬，我3月的审稿档期也瞬间被几家出版社的责编老师给清空了。而在上周，我的审稿档期便排到了4月15日。

正因此，我不得不拒绝了一些审稿合作（见上图）。因为我深知：自由职业如果想要形成良性循环，那一定需要量力而行，要留足时间供精力和体力“充电”，也就是所谓的“取之有度，用之有节”（接稿有度，改稿有节）。而且，我并非流水线上的“黑马软件”，我是有思想、有温度的人，工作和生活，生活才是“本”，我不应当一味地把生活的时间耗于审稿工作。

不过，因为我目前的审稿工作量已经排得很满了，如果我今天审稿的状态不好（比如读不进去），那么次日还是需要加班两三个小时的。然后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很久没有阅读自己喜欢的严肃文学（见下图），也很久没有伏案练笔写小说了。

或许，人就是这样的矛盾体：穷的时候，特别希望有个稳定的能糊口的工作；稳定的时候，又在某一刻忽然发现自己每天都过着死水微澜般的千篇一律的生活。

于是，在不时加班的疲倦状态中，一个常常让我陷入沉思、焦虑的问题抛向了我：当下的生活究竟值不值得过？

其实在去年，我有回答过这一问题：当下的生活稍稍偏航了，但在回到正轨之前，在能够脱产写作之前，此刻的生活值得过，而且三五年内都值得过。毕竟，这就是属于我的人生赛道，我应当接纳它、过好它，我应当学会自洽，和莫名袭来的焦虑不安的情绪和解。

我意识到自己并没有真正做到“取之有度，用之有节”之后的“则常足”（知足常乐），总是渴望着虚妄的远方，而忽略了此时此刻的一呼一吸。

当我不断地告诫自己要活在当下时，挥之不去的张狂的焦虑终于收敛了些。我便趁着海浪退潮的当口儿，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审稿当中，于是又莫名地与自己所追求的生活是“本”的良性循环背道而驰了……

我和一个朋友聊到审稿结算的事儿（见上图）。她说，她前年审的一本童书（颇有名气的出版社）虽然只有300多元的审稿费，但至今还没有结算（可能是因为还未出版）。相较之下，我去年5月审完的书稿还没结算，就显得太“正常”了（我去年尚有1万多的审稿费还未结算）。另一位译者朋友提醒道：“虽然正常，但不正确。”确实，这种一拖就是一年左右的结算方式，对自由职业者来说太不友好了。我记得自己刚自由职业时，接了一本18万字的编辑加工（重写式润色），改了快两个月才改完，然后那两个月的收入只有这本书（我是拿了那家出版方最高的编加稿酬），但是这本书在我交稿后的10个月才结算。等待审稿费的10个月间，我过得捉襟见肘。

因此，我现在会有意识地和一些结算很快的出版方保持密切合作。像我前两年密切合作的樊登，他们家财务都是在我交稿后的次月结算。而今年1月，我新合作了一家东北的出版方，书稿的质量也不错，结算的速度也相当友好——我当天交稿，责编老师当天结算。所以毫无疑问，我会和这位责编老师长期合作下去（见上图）。

这个月我接了3本印前通读（已经三审三校完了）的书稿。严格来说，每本只有三分之一的部分称得上是印前通读，剩下的三分之二的质量顶多算是三校（平均一页仍有六七处的问题）。但我没想到的是，其中一本的印前通读，竟被这家出版社的社长用来做培训材料了，这让我受宠若惊。很多时候，审稿是默默无闻的活儿，你唯有认真、全力地修改，才会迎来被看到、认可的时机（见上图）

另外，这周我还参与了一个地方作协征文的评审工作（见上图）。我挺喜欢接这类纯文学的活儿，因为它能让我保持对文学文本的敏感度和判断力。

我很感激2021年12月20日的自己，那天我做出了裸辞并退出职场的决定。于是乎，我有了3年多有别于职场的新奇的体验：职场的很多工作任务都是被动的、我不喜欢的，但现在的我会主动面对所有的缘分，为了我喜欢的稿子调整时间或者加班，而且心态上更为积极了，处世上也更为从容了。

我明白梦想是一场长跑，这世上很少有人能够一条直线跑到底，更多的人都是选择“曲线救国”。而在绕路跑的人中，又有不多的人在认清现实后依然选择怀揣梦想前进。我知道，我不曾放弃过梦想，只是我也选择了绕路，或者说是蛰伏，静候某个春天的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