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卖甲鱼的人

上周的一天，下班路上，我骑着电动车在路边等红绿灯，隔着马路，我看到对面的路边有一个奇异的景象——一个穿着反光衣戴着安全帽的男人扶着一枝竹竿，竹竿顶端一根线吊着一只乌龟形状的动物。

我一下睁大眼睛，想看个清楚——平淡生活中突然出现一个不同寻常的画面。那个人左望望右望望，有路过的人多看两眼，他便伸出一只手想要挽留，并指着吊着的动物说些什么。过了两分钟，终于一架车停在他面前，他猫着腰凑近和车里的人说话，一边指着另一个方向的建筑工地。我一下明白，他在卖的是甲鱼（因为甲鱼才能吃），他指着那个工地说的是从那个工地挖出来的。但是小车里面的人没有买，开着车绝尘而去。我已经等了两个红绿灯，终于穿过马路去了。

我没有马上忘掉这个场景，我拍了一张照片，在心里想这是什么社会现象。这里是深圳市写字楼和高端住宅汇聚的地方，路边连一片垃圾也没有的地方，却出现路边叫卖的景象，还是卖的甲鱼这种少见的东西。在建筑工地做地基工程，真的能挖出来甲鱼？我当时却没有一丝怀疑。我想的是，钓到一条甲鱼，第一个选择是在路边叫卖吗？一个事物，它对于人来说的第一用处和要义是能够换取金钱吗？

过了两天，我在那天碰到卖甲鱼的地方不远处，看到了当天的情景再现——又一个卖甲鱼的。为什么是“又”，因为我仔细观察了这次的人，体态穿着与上次的完全不同了，他胖一些而且没有穿工地的反光衣。当我的电动车驶近，我忍不住望着他，有几句在喉咙里的话立刻想要冒出来：这甲鱼是哪儿来的？为什么在这里用木杆子吊着卖？两秒钟后，我的话还没出口，他马上向我招手，你要吗，来，可以看一下，都是野生的，保真，来看一下。我立刻不敢接话不敢问，摇了摇头骑车走了。因为我怕他会硬塞给我。

回到家我上网搜了“路边卖甲鱼”几个字，原来十几年前的新闻已经有写——《 路边卖甲鱼骗局》。骗局的意思，是指贩卖者往往称自己的是野生甲鱼，但是其实是家养的。我心想，那也称不上骗局吧。而且多半是穿着工地反光衣的人，称是附近工地做地基挖出来的。工地是什么都能挖出来的——更添了一层诡异的真实感。搜出来这些陈年的新闻报道，我在心里偃旗息鼓，没有了继续追问这个场景来源的动力，因为它是人为制造出来的。

似乎所有我们能看到的场景，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里面的因果和关联，我们已无心思再去探寻，甚至提出疑问的机会也没有了。我庆幸自己扔能被一个看似不太寻常的场景引发好奇心，但也是在一个很有限的时间和空间里面，我的思考也止步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