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科学院里大家都卷得很，什么时候去实验室里什么时候有人。一次从望京加班回海淀所里时已是深夜两点，实验室里竟然还有四个人在干活，而我第二天早上五点就要起床洗头，六点要从中关村的公寓里出发去望京继续前一天未完成的工作。这样算下来我最多可以睡两个半小时，听起来真惊人，好在这并非常态。

就这样，我在一段时间没日没夜时而没周末的工作中开始间歇性无原因低烧，从那时起我认真思考起人生的意义。

纵观历史，一切数学定律和物理原理并不是人为创造出来的，它们本身就存在，世世代代的科学家们只是发现了它们而已。那么这么精妙的存在是如何诞生的，是由什么样的力量以什么样的方式形成的？

注目今朝，大家拼命地写论文、报本子、做项目、建模型，一个团队一个项目几个月、一两年的周期下来，可能做出来的东西也只是搭了个理论框架，犹如空中楼阁短期内并不能实际落地和切实解决问题，这样做是有意义的，可是投入的人力、物力和时间成本、机会成本是否值得？如果宇宙终将热寂，文明可能不留痕迹，这是否意味着一切毫无意义？

想了一年半，无数次地推翻自己前一刻的想法，却还仿若漫游在太虚之中寻不到答案。而这么大的哲学问题本也没有确定的答案，不禁越想越觉得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自身存在虚无渺小，只能管窥蠡测，瞻之在前，忽焉在后，不时为此感到痛苦。

生命能够在浩渺宇宙中微尘般的蓝色星球上诞生本就是一个偶然，在这偶然中的上千万种物种中出现的人类更是偶然中的偶然。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偶然和“神迹”，是一种巨大的幸运。无论是快乐还是痛苦，无论是功成名就雁过留声就还是庸庸碌碌平淡度日，都是我们作为一个人的体验。

用莫言的话讲：“构成我们身体的各种物质元素，竟然能以如此奇妙、绝对复杂、非常完美的方式，组成我们这样一个个有情感、有理想、有追求的鲜活的个体、鲜活的人。这就是极大的意义，这就是宇宙的意义，不仅仅是地球的意义。我们活着的终极意义，我觉得就是要探究宇宙和我们自身的奥秘。”

我们为什么而活着？为了探究和解决为什么活着的问题而活着。

而我截至目前为止思考出来的结论也很简单：人生本身其实没有意义，人类的存在与否从宇宙尺度上来看并没有什么意义，它只是验证了一种可能。但对人类而言，人活着的意义就是人的存在本身，存在本身即是活着的意义。正如加缪在《西西弗斯神话》中给出的回应：“承认荒诞，但仍选择热爱生活。”

正逢初春，此刻，我觉得人生的意义就是伴着漫天绽放的樱花、桃花，鼻尖萦绕着花香，一边吃喜欢的糕点，一边读喜欢的书。《进击的巨人》里阿尔敏说：那是一个黄昏，面朝山丘的树木，和艾伦和三笠赛跑，那天微风温暖，枯叶漫天飞舞，那时就心想，正是为了此时，为了三个人一起赛跑，才降临到这个世界上也说不定呢。下雨天在家里看书时也是，松鼠吃了我喂的松果也是，和大家一起走在集市上也是，这种，平凡普通的瞬间，我觉得非常非常重要。

释善能《偈》有云：不可以一朝风月昧却万古长空，不可以万古长空不明一朝风月。

或许后面随着时间的推移、阅历的增长、心境的变化，我还会再产生新的想法。

人生的意义不会是一个固定的终点，而是一段动态的旅程。它像是一道开放题，答案需要用自己的生命去书写。我决定姑且放过自己，专心享受好当下的每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