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二十三）

3.26

伤心，但是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把伤心拿出来看看。于是伤心堆积在那，像过度锻炼后的乳酸，时不时就酸痛到我无法行动。一直把自己浸泡在有人的环境里，投入在当下的氛围里，快活的、轻佻的、肤浅的。可是坐在火边读海子的时候，再也无法忽视这样的伤心。从脚到头蔓延，把我完全淹没了。我于是只能承认我是伤心的，我是无法动弹的。

3.31

饭吃完晕碳了，迷迷糊糊晕晕乎乎躺在床上就开睡。梦到了文艺片、骂文艺片的人、讨论文艺片不够艺术怎么办的全国大会。梦到我第二天要去考研，只考一门：rpg游戏剧情设计。

我在梦里总结：

总之都是那一套，成长—小胜利—滑铁卢—潜心修炼—以为胜利了其实没有—以为顶不住其实有转机—转机—胜利。

4.1

我将在四月的每天都说一个谎。

4.2

梦到了一个关于吻和甜品王国的故事：

我们的水果布丁是一个懵懂男孩儿，冰沙是大姐姐。正值酷暑，大家都很热，都想被冰沙亲一口，这样浑身都可以变成冰沙。冰沙只亲了水果布丁，但是她没有直接说“我想亲你”。冰沙说的是：“你能不能让我咬一口？”水果布丁同意了，他很开心，觉得很凉爽。但是冰沙是消化不了水果布丁的，所以她咬了一口水果布丁之后，水果布丁的颜色就在冰沙的肚子里面，大家都看得到。

2025.4.4

在大理喝了一年都喝不了的酒精。没有做事，琴也没练，大部分时间不是在喝酒就是在醒酒。作息和精神都遭受重创。厌倦的感觉又从心底升腾起来，萦绕我。大部分的交心话，和人聊和chatgpt聊，聊到不想再说一句话了。一切都清晰得过分，这是我需要酒精的原因。这种虚无感不是长久以来那种不上不下的感觉，是一种纯粹的虚无，忘记日期，忘记现实，忘记我。此时此刻就又在酒吧，希望我不需要再买一包烟。烟在灯下有了实形，如此时此刻我的寂寞，也无处遁行。什么都无法把我拉回地面，什么都飘着。醉时生，梦时死，说的是意识还是物质？

酒鬼的夜话少说一点，日出是踏实的。名词少说一点，动词和形容词多说一点。再多做一点。

哦，唯一感到踏实的是，喝酒之后不想哭，也不想打电话给任何人。

社区里的情情爱爱对我来说都好无聊，听了两分钟就听不下去。一圈人围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更好的形式状态吗？讨厌人群，喜欢个体。

那怎么办啊？我觉得好伤心，这样的伤心又和任何人无关，所以和谁都无法谈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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兔子把我的诗串成串挂在房间里。

写这些东西的时候，我每天三点背着滑板出门到处游荡，在无人的小广场一遍一遍、一遍一遍从这头到那头。像每一个苦闷的青少年那样，不知道生活该如何消磨。它们被我随手塞在各种角落：朋友圈的缝隙里，压在备忘录最下面。

翻出来，抖抖霉味儿，晒晒太阳。

4.5

生活还是挺好玩儿的。

4.6

高中时候，好朋友用过一个网名叫我对他的爱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本来是说追星，但我最近频频想起。

最近半年，许多事情都是这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恒久稳定变成美德。日复一日面对突发的、临时的、动荡的事件和情绪。

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又走，又来。波动如正弦函数，却无规律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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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先破碎还是先迷恋破碎的？

4.8

太相信文学艺术，总是借由作者的眼睛看世界，天然地和作者的立场站在一起，不知不觉之间审视、压迫那些不该被如此对待的角色—延伸进生活里，压迫那些不该被如此对待的人，甚至背叛的是自己的处境。

文学艺术不仅可以是巧言令色的，也可以是潜移默化的、是暴力凝视的。不要相信创作者，不要把自己的眼睛对上创作者搭建的望远镜，否则只会看到被预设好的那一小片，并自以为是地觉得那就是真相全貌。

4.9

总是像一株植物一样沉默静立。我想起在华欣，房东热情邀请我闻院子里只在晚上开放的花。我不知不觉也只在晚上醒着了。

但我是盆栽，有人浇水的时候，流出黑色的、混杂着泥土的、肮脏的泪。

目前是处于一种概念上的想谈恋爱的状态里。但是既没有人，也没有途径认识人，也没有真的能认真对待一段关系。一切都很概念，可能只是春天来了。

4.13

一些事发生，一些事平息；我睡着醒着醉着梦着。

一个月原来有这么久，不把日子按照段落划分的话，我一个人消磨着时间，浪费着以后我会嫉妒的大片空白。太阳升起落下，我身体里一些部分在发炎，一些部分在恢复。我想拥有一条漂亮的鲈鱼，新鲜的，摆着尾的，被剥去皮肤掏空内脏，翻着白眼从生命变成肉。

今晚终于改了卡牌的格式，最后一张牌是numb，它不是那一环节的正确选项，但我正numb。

下雨溜，时候到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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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细雨，没收进屋檐的花瓶吃满了水，花全都溺亡。

刮掉鱼鳞之后，鱼的皮肤在水流下变成绒毛的质感。它引以为傲的背鳍和侧鳍都被剪掉。肚子里空空荡荡，没有器官需要氧气了，它还在徒劳地张着鳃。

鱼睁着眼睛张着鳃，我忽然就想起前段时间看的采访：帮战场上刚阵亡的士兵合眼的话，手要完全覆盖ta的眼睛，抹下眼皮，再按一会儿才能闭住。

鱼没有眼皮，睁眼睡觉、睁眼长肉、睁眼游泳、睁眼死去、睁眼被吃掉。

鱼看到了什么？

4.14

审美是人格的基础，我把美看得高过一切。我日记里写过，人的命运是审美的指引，觉得什么美就会不自觉成为什么。伦理、逻辑，一切看似纯粹理性的事都实际暗含审美的偏好。审美的丰富就是人格的丰富，审美的缺失就是人格的缺失，我就敢这么说。

喜欢“follower”的说法胜过“粉丝”。歌迷就是歌迷，影迷就是影迷，读者就是读者，粉丝是什么？

4.15

张染，别喝了

4.18

很有趣，我喜欢别人的方式是看到对方。看见对方的需求、困境、窘迫、情绪。我也明白那其实是我想要的。我于是在看见别人的进程中看见了自己。

4.19

我对人的感觉尖锐且突然，小石子突然掉进鞋里一样。以往我的处理方式和我处理鞋子进石子的方式一样，忍着继续走。我现在不那样折磨自己了。多大一桩好事啊。

4.21

不确定到底对大理是什么样的感情，在此基础上耗了好多天。回到住处在路边蹲着抽烟依然想不清楚是不是喜欢，但这一切都似乎无所谓。

想见面，想再见一面，想聊点有的没的，不把这些归类或者归因，就这样多消磨一些时间吧。

4.21

最近在做bartender，重复地洗杯子、打酒、擦桌子，很偶尔能做一两杯调酒。最最重要的感受是，在这种环境里我必须把我的感知力压到最低才不至于被纷杂的信息冲炸。

4.23

鱼是活着的鱼肉，鱼肉是死去的鱼。死亡改变了生命的性质，死去的一瞬间，生命就变成了食材。

4.24

她拥有一张文艺片女主角的脸，懵懂、疼痛。她看着你什么都不说的时候，你觉得她的视线能穿透你。我要再沉默多少才能像她一样？我知道她从不思考要像谁一样，这就是我学不像她的原因。

4.25

调酒日记：

shake真是个体力活儿，昨天shake了两杯椰林飘香，到现在胳膊都痛，梦里还在shake。 柠檬汁+中南海的蓝莓爆珠，是好闻的香水味道。昨天做完一杯酒抽烟的时候发现的。

4.26

店里的无序卖完很久了。不喝无序的时候生活在形式上变得有序了一点，也仅仅是形式上。内心的杂乱愈发无章。作品集老师问我为什么不上课，我无法解释。说不出口，无话可说。情绪涌到嘴边变成一片模糊黏稠，糖浆一样粘手。现实被我塞进壶里，加冰一起摇了，温度越低，难以入口的味道渐隐去，变成轻飘飘清爽好喝的一杯。加一颗青柠，喝进肚里。

夏天来了，我要喝许多许多汤力水狂奔游泳剪短发看100部夏日电影，不要恋爱。

4.27

我不想再拯救一个人的灵魂了，却还是渴望一些互相搭救的情结。活着只是喘气，我想更活着，谁能救我呢？

4.29

博弈的时候双方都容易把对方想得很强硬，又都在看不见的地方各自脆弱恐慌。

4.30

想沉个底儿，不想漂浮在水面上了。

也许现在正是历史的垃圾时间，我也应当有使之稍微闪亮一点的办法。

5.1

我是调酒天才

5.2

喜欢是一种暗自统一战线，在任何场景、冲突或游戏里，都将自己放在同一阵营悄悄冲锋陷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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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时常因为我的情绪外显而难为情，心痛的时候开玩笑、不在人前哭泣。把一切都压抑到更深处。但唯一好的是：我会诚实地记录，还好我会诚实地把一切都写下来，我不在日记里撒谎。我也不害怕把日记发出来。这是难得的、唯一的出口。

5.3

不行就先别行，吃点碳水再行

5.5

喝多了，要喝水但是无法估计自己和水杯的距离，抬起杯子洒自己一身，洗一个冷水澡。

每次喝完酒隔天都觉得实在不该、再也不喝、酒精害人。但是不知不觉就又在喝酒。

我在几乎一切主要路径上都是这样无知无觉的，做一个决定，隔两天又打破。反反复复、来来去去、无穷无尽、莫比乌斯环。

但确实不该再喝酒或者熬夜，酒精麻醉我的那几个小时里，敏锐的感官带来短暂的幻象，睡醒就消失。我回想那些话如果不被酒精浸泡大脑我能不能说得出，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人和人之间不是只有语言作为桥梁。

下次一起吃饭吧，你是我重要的朋友，我不想再跟你喝酒了。

5.6

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儿的，你现在有答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