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复活节起义:十六个死者及其绿色爱尔兰的玫瑰
文德勒的《我们隐秘的法则:叶芝与抒情形式》p27-38评论了《1916年复活节》一诗。这首诗写的是叶芝对1916年4月24日爱尔兰复活节起义中牺牲的几位相识的复杂感情,包括对他们的顽固意识形态的置疑,诗的最后是: 无论是现在,还是将来 只要身着绿色, 一切都变了,完全变了: 一种可怕的美诞生了。 “叶芝谦虚地引用了一首通俗诗歌《身着绿色》里的‘只要身着绿色’,他之前的诗里也用过这个短语。那首诗这样提起爱尔兰: 她是世上最悲惨的国家, 他们绞死那些身着绿色的男男女女。 爱尔兰的国色是绿色,国花也是绿色的三叶草。 叶芝承认他的诗里没有这些爱国主义街头民谣具有的流传力量,借用它们的口号,他预言‘无论现在,还是将来/只要身着绿色’,人们会牢记复活节起义中牺牲的这些人,不为他们的日常表现,而是他们被死亡所‘完全改变’。(要理解这一举动的力量,我们得回顾叶芝一直厌恶绿色被视为政治的象征,他甚至还禁止装订他的作品时使用绿色。)” 《1916年复活节》 叶芝 傍晚时分我见到了他们 一张张生动的脸庞 从灰暗的十八世纪的房子的 前台或是讲坛走来。 我走过时点了点头 或礼节性地说句客套话 或者驻足一会儿说些 礼节性的毫无意义的话语, 俱乐部里,众人围坐在火炉旁 说话之前我会构思 一个讽刺的故事或笑话 以取悦他们, 可以肯定他们和我一样 住在杂乱而破旧的地方: 一切都变了,完全变了: 一种可怕的美诞生了。 那个女人[1]的白天耗费在 无知的良好意愿上, 夜晚则与人无尽地争执 直到声嘶力竭。 那时的她,年轻漂亮 策马追赶鹞鹰, 有谁的声音比她还甜? 这个男人[2]开办了一所学校 他的座驾是一匹带着翅膀的马儿[3]; 他的天性是如此的敏感, 他的思想是如此的大胆美好, 最终他应该会赢得声誉。 这一位[4]是他的助手兼朋友 一起加入了他的队伍; 我曾经梦到的另一人[5] 是一个酒气冲天又爱慕虚荣的蠢人, 对我心底珍视的人儿[6] 犯下了最心痛的错误。 我还是把他写进了这首诗; 而且,在通俗喜剧里, 他也辞去了原本的角色; 而且,他也开始变了, 彻底地变了: 一种可怕的美诞生了! 历经春夏秋冬,众人似乎 中了魔咒化作一尊石头 心中只有一个目的 阻挡奔流不息的溪水。 大路上风驰电掣的马儿、 骑手、还有那 云端翻腾的鸟儿 无一不在一分一秒地改变; 溪水里云朵的倒影 也在一分一秒地改变; 一只马蹄滑陷于溪边, 马儿跃进小溪溅起水花, 长脚沼地母鸡潜入水中 对着沼地公鸡鸣叫; 它们一分一秒地活着: 那尊石头在这一切中间。 这牺牲已太长太久 都能把心化作一尊石头。 啊,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那是老天的事,我们只能 默念着一个又一个名字, 就像母亲叨念着她的稚子 当睡意最终降临在 肆意奔跑的肢体。 那到底是不是夜晚? 不,不,那不是夜晚,而是死亡; 这是无谓的死亡吗? 英国可能会信守诺言 为它做过说过的一切。[7] 我们知道他们的梦想,知道 他们梦想过、活过就够了; 而如果过度的爱 把他们迷惑至死,那又该如何? 我把它写进诗里—— 麦克多纳和麦克布莱德 康诺利[8]和珀斯之辈 无论现在,还是将来 只要身着绿色[9], 一切都变了,完全变了: 一种可怕的美诞生了。
(以上内容节选自《我们隐秘的法则》,周丹译,广西人民出版社,诗歌译文略改动。下面的注释出自傅浩翻译的《叶芝诗集》,上海译文出版社)
[1]指康斯坦丝·郭尔-布斯(1868—1927),她出身名门,1900年嫁给波兰伯爵卡西米尔·约瑟夫·杜宁-马尔凯维奇(1874—1932),起义期间任爱尔兰共和兄弟会志愿军军官。叶芝认为她的热衷政治是美的丧失。
[2]指帕垂克·皮尔斯(1879—1916),律师兼诗人,都柏林郡圣恩达学校创建者,曾任共和兄弟会主席,起义失败后遇害。
[3]希腊神话中的飞马珀伽索斯蹄踏之处有泉水涌出,诗人从中获取灵感。
[4]指托马斯·麦克唐纳(1878—1916),诗人兼评论家,都柏林大学学院教授,起义失败后遇害。
[5]指约翰·麦克布莱德(1878—1916),起义军军官,毛特·冈的与之分居了的丈夫,起义失败后遇害。
[6]毛特·冈
[7]英国国会于1914年9月通过了爱尔兰自治法案,由于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而延缓实施。又由于这次起义,遂有人谣传英国政府打算取消该法案。
[8]詹姆斯·康诺利(1870—1916):爱尔兰工会领袖,国民军创建者和总司令,起义失败后遇害。
皮尔斯、麦克唐纳、康诺利之辈遇害后,多次在叶芝的诗里出场,例如文中的《1916年复活节》,此外还有下面的《十六个死者》和《玫瑰树》(玫瑰象征爱尔兰,傅浩注,见《叶芝诗集》,上海译文出版社):
《十六个死者》
哦,在那十六个人被枪毙之前 我们也不曾详谈过, 谁又能说如何取舍, 什么该存在什么又不该 在那些死去的人徘徊于此 搅动这沸腾的大锅之时?
你说我们应绥靖国土, 待到德意志来镇压; 可是谁又在那里争辩说 如今皮尔斯已聋哑? 他们的逻辑是否要把 麦克唐纳的瘦拇指压垮?
你怎能梦见他们会倾听, 他们一只耳只朝着 他们找到的那些新同志, 爱德华勋爵和沃尔夫·透呐, 或者会理睬我们的予与夺, 那些骨对骨交谈者?
《玫瑰树》
“哦,说话毫不费力,” 皮尔斯对康诺利述说, “也许一句轻言巧语, 我们的玫瑰已凋落; 或也许只是一阵风儿 从苦涩的海上吹过。”
“只需要用水把它浇灌,” 詹姆斯·康诺利回答, “就可使绿色重新出现, 向四面蔓延而开发, 并从花蕾中摇出花瓣, 成为花园中的奇葩。”
“可是水井都已干涸,” 皮尔斯对康诺利述说, “我们在那儿能打到水? 哦,再明显也不过, 要想造就真正的玫瑰树, 只能用自己的鲜血。”
(上同,傅浩译,略改动)
【叶芝后来回忆:“有一年我从伦敦到戈尔韦度夏,途经都柏林时,有人说:‘即将发生动乱——皮尔斯正在全爱尔兰巡回宣讲血祭——他说每一代人都必须抛洒鲜血’”(叶芝:《现代爱尔兰:对美国听众的讲演,1932—1933》,载柯提斯·布莱德佛编《爱尔兰文艺复兴:马萨诸塞评论散文、回忆录和书信集》,都柏林,1965年——傅浩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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